戰場上空飄蕩著肉被烤熟後出的甜香。(本書轉載清軍從四面八方圍攻上來時擲出的火把和燃燒瓶將垛成牆的馬尸烤熟了甚至燒焦了!
起初在戰斗間歇李家軍的戰士們如果感到饑餓隨手撈一起一塊馬肉便塞進嘴里大嚼大咽也不管它是生的熟的抑或是半生不熟的。可到後來不但無人再吃馬肉了就連先前有人吃進肚里的也通通嘔吐出來。空氣里熟肉的氣味越積越濃郁盤旋在小小的包圍圈上方經久不去以至于戰士們一聞到那肉味就忍不住要惡心作嘔!
——原因很簡單那味道已不單純是馬肉的氣味里頭6續摻進了很多人肉的氣息。
一顆燃燒瓶被扔過來爆炸起火常常會燒焦許多肉崩濺許多肉人肉和馬肉活著的肉和已經死亡的肉。肉香四溢而辛辣苦澀的槍藥氣息則如同調味的作料使整個野狼谷戰場仿佛正在舉行一次大規模的燒烤進行一場觸目驚心的饕餮大餐……
唯一享受這盛宴的食客就是在戰爭中猙獰而笑的死神!
死人可真***多呀。一次沖鋒打上來或者一回反擊打出去弧形防御圈內外便又增厚了一層死人橫躺豎臥根本分不清敵我。剛剛還帶著血性與仇恨殊死搏殺的人只一會功夫就變成了死人變成死人後仍舊與對手保持敵對的姿勢似乎在以另一種形態在另一個世界里依然繼續著這場較量。童阿六手下一名不足十七歲的小戰士前胸後背叫清狗戳了四五個血洞兀自搖搖晃晃撲到一個魁梧清軍身上摟住那人的脖子象啃豬頭一樣咬下了對方的鼻尖、耳朵直到小戰士被攔腰斬作兩截上半個身子仍死死掛住那個被啃得血肉模糊清軍不放松……
童阿六無語也無淚。
死亡每時每刻都在大批量地生。一撥撥敵人鬼叫著沖上來在子彈、尖刀、利劍的作用下化為一具具尸體甚至化為若干塊人肉。而與此相應被攻擊方也有無數人變作另外的肉和尸。到處都是鮮血、傷口、死亡和人血馬血人肉馬肉負了傷劇痛無比的肉和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肉……令童阿六恍然覺得戰爭的形式其實就是對肉的處理過程活生生的性命變成了大塊小塊的肉刀劍槍矛及子彈無情地撕扯活著的所謂戰斗便是生命在各種冷熱兵器攪拌下化作一片血池肉海!
天空開始驟雨傾盆。湍急的雨水同被浸透了血水的泥土混雜在一起在包圍圈內部形成了深可及踝的暗紅色沼澤。李家軍的戰士們就淌著這種稠紅的泥漿頑強堅守打退了清軍一次次好似永無止歇的進攻。
仗打到此時童阿六不得不暗中承認︰***李典元所部戰斗力確實不弱官兵們前僕後繼、一無所懼的悍勇精神足以和李家軍並稱于世。阿六曾看見一名清軍指揮官同他一樣坦露著上半身一手握槍一手執劍牙齒間還叼著一把匕起沖鋒時身先士卒第一個跳過了馬尸圍牆。阿六用斬馬刀將其打回老家自己卻也吃了他一槍一劍……娘的李典元這家伙統兵有方治軍有術哇怪不得上校將他視為心月復之患!想到自己竟然小看了如此強橫的對手阿六後悔莫及——自己的輕敵和莽撞令二大隊遭受了滅頂之災。
越下越大的急雨猶若雪上加霜火槍兵手中的西洋火器絕大多數被淋濕啞火拿在手里對敵還不如他媽一根扁擔!防御圈背倚的制高點早已失守派去的一個中隊大部分陣亡少數幸存者退守馬尸防線。
童阿六揩了揩臉上的雨水透過如注雨簾看到剛退下去的清狗們又在整隊集結。他們在馬尸阻擊線前已丟下三百多具尸兵力銳減一半照說早該徹底喪失戰力撤退了呀怎麼還能組織起有效的沖鋒?
阿六轉頭回望自己殘余的不足名手下幾乎個個精疲力竭差不多每一位的身上都有一兩處掛彩看上去仿佛連搖搖晃晃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但眾人滿面黝黑血污中唯獨閃動的眼神沒變︰還是從前那般桀驁不馴、凶狠狂野的光芒——最典型的李家軍成員的通用目光!
「弟兄們別都給老子擺出吊喪似的臉!」童阿六低沉地說他已無法使自己的聲音轉得高亢事實上到了這種地步他再也沒必要高亢手下人都清楚目前所面臨的困境「咱們沒被清狗們打垮沒給咱李家軍丟臉!***李典元又要動進攻了給老子狠狠揍他們那群混蛋——咱第二大隊就算全部戰死臨死前也要把李典元拖垮叫他趴在地上爬不起身!我命令︰全員準備反突擊都給老子笑起來哪怕前面是地獄咱也笑著闖進去!」
于是童阿六帶頭哈哈大笑他手下剩余的不到名戰士們也跟著他笑邊笑邊操起刀劍準備迎敵。
便在這時「野狼谷」處傳來了振奮人心的馬蹄聲及喊殺聲。當撅牛他們一大隊馳援的第一匹駿馬出現在谷口時童阿六的還在大笑不止好象眼前慘烈的戰場腳下泥濘的血糊滿目橫豎交錯的完整或殘缺的尸體所有這一切都相當滑稽可笑令其震顫的肌肉無法停止。
戰爭的過程與結果不好笑好笑的是那麼多人只參與了過程卻不曾看到最終的結果。
阿六笑著笑著聲線開始越拖越長慢慢產生了奇怪的滑音他的笑聲隨之急轉之下——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