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山雖不知此碑的來歷但從楊蕭二人一唱一和中已大體瞧出是他們布好的局反正是意圖鼓舞士氣振奮精神嘛當下順水推舟按青石碑字面的意思一句句解讀道︰「庚戌十一這句說的是年份。六十年一個輪回按天干地支排序今年是道光三十年推算起來正好就是庚戌年;十一是指日月十一便是十月初十咱們洪天王的生日就是十月初十也正好就在今天啊!」
台下萬眾聞言登時歡聲雷動許多不知情的人呼喊著向洪天王賀壽更有人不自覺知地高呼「天王萬歲……」
台上龍袍加身的洪天王高坐不起卻帶著矜持的微笑頻頻向群眾招手致意。
上校踩住了一只死老鼠那種軟塌塌滑肌肌的感覺很不爽腳底觸覺的惡心與耳邊听覺的惡心相互作用令他反胃欲嘔。
***烏龜王八才活()
千年人怎麼可能活到「萬歲」?那不**見人怕的老妖精啦?
就听馮雲山繼續講解道︰「金戈錚錚就是指刀槍並舉馬上就要進行打江山平天下的大規模戰爭了。當年滿清韃子仗著快馬利矢以武力霸佔我大漢花花江山從今日起咱們要拿起刀槍進行戰斗再以武力把這些害人的八旗貴族趕回森山老林去!」
台下群情激昂數萬信徒揮動著刀槍兵刃狂吼︰「戰斗!戰斗!」
上校不得不服氣馮雲山做宣傳鼓動工作絕對是位高手。把他引渡到現代社會**里準能勝任經常需要做政治思想教育的政委角色。
上校知道這場石碑的戲碼演完就該輪到押解陳石柱上場以一腔熱血血濺杏**旗了……卻不知石達開那鬼機靈布置得怎樣了?
「‘跟隨洪主’這句最好理解天下人的共主姓洪是天父上帝派到人間的次子也就是咱們的洪天王。咱們緊緊追隨洪天王便能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勝!這最後一句‘天國太平’講的不就是咱頒布的國號嗎?從即日起在場各位皆屬于‘太平天國’的人了我們不再當蠻滿清孽的走狗順民我們要做太平天國的子民和戰士為了實現普天下的平等友愛與太平美滿而不懈奮斗!」
掌聲四起歡聲四起。
「奮斗——」
「奮斗——」
吶喊聲口號聲如同山呼海嘯……假戲唱罷李秀成估計砍頭祭旗的正戲就要鳴鑼登場了!
果不其然。蕭朝貴威風八面地大手一揮道︰「下面太平天國誓師祭旗大典正式開始!帶人犯——」
台下成千上萬人齊聲呼應︰「帶人犯——」
用來砍頭祭旗的犯人共有兩位一個自然是屢犯軍紀、背主不忠的典型陳石柱本已貴為軍帥卻要被繩之以法用以警告義軍內部動搖乃至變節分子;另一位則是蕭朝貴從五峒峰擒獲的一名清將官職雖不高卻是酷吏周天爵自京成帶出來的衛戍兵正好以這清妖的狗血祭祀反清的戰旗。
陳石柱和那名京師清將被分別關押在不同地點由對蕭朝貴死忠的黑衣義軍負責押解刑場兩個瀕死的人頭上各罩了一個灰布頭套。押解清官那一路一切順利但押解陳石柱這一路出不久即遇到了麻煩——無數女六營負傷的女兵還有陣亡死難女兵的親人朋友紛紛圍攏上前對她們認為的罪魁禍陳石柱進行毆打那種咬牙切齒的仇恨狀態恨不得將陳石柱當場打作一攤肉泥……局面大有失控的態勢負責警戒巡邏的石達開帶人前來增援費盡了氣力總算把憤怒的人群遣散混亂的場面漸漸得以平息。
那邊一鬧上校便料定必是石達開事先布置目的是趁亂實施「偷梁換柱」的鬼把戲。看到兩名死囚被押到點將台下跪伏于地上校緊張得心如鹿撞緊握的雙拳捏滿了汗水。他不曉得石達開李代桃僵的計劃進行得怎樣?跪在旗桿下的蒙面人究竟是石柱子還是小木匠呢?
值日官縱聲高叫︰「時辰已到開斬祭旗!」
砍頭前先由蕭朝貴掀開犯人頭套對其身份予以認定。蕭朝貴揭開那清官頭上的布罩端祥幾眼笑道︰「錯不了就是這狗東西!這家伙還是俺老蕭親手俘獲的哩!」
台下哄笑。值日官高喊︰「驗明死囚正身無誤請監斬官下令用刑!」
蕭朝貴目視天王洪秀全及其余幾位領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揮手傳令︰「刀斧手!砍下清狗的妖頭祭旗!」
坦**露背的刀斧手一擁而上將那位叫罵不止的清狗拉扯到旗桿下方按定一名壯漢用烈酒在鬼頭大刀上連噴數口揮刀一下剁掉了那清官的腦袋紅血狂濺血糊糊的人頭滾出了幾尺遠的距離。行刑者提起清官的頭顱高高懸掛在旗桿頂端全場登時情緒亢奮千萬人不約而同狂吼︰「殺狗官!殺清妖!」
接下來就該輪到懲辦天國內部的忤逆之徒了。上校看蕭朝貴的手即將觸到剩下那人的頭套憋悶緊張得連氣都喘不過來——頭套里若還是陳石柱的話石柱子這顆腦袋準定保不住了!就算上校帶人突然難當著幾萬人的面除了再多送人家幾顆腦袋還能如何?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石達開已經得手頭罩里面已由陳石柱換成了用來頂杠的汪海洋上校就能釋去重負一身輕松了麼?失去質樸而大義的小木匠上校同樣的感到撕裂肺月復般的劇痛——他甚至懷疑自己犧牲汪海洋而換回陳石柱的決斷是否正確?
上校身旁的幾個人也都緊張萬分。花芳菲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已經嚇得麗容失色背轉身去不敢再看;陳玉成渾身抖顫挫牙瞠目一副肉緊的表情;而小美女阿嬌本來就又圓又大的一雙秀目瞪得如同兩只滴溜圓的烏木念珠整個人似已支撐不住快要暈倒……台下蕭朝貴掀開那人布罩草草瞄了兩眼沖值日官點頭示意值日官便朗聲高叫道︰「驗明正身無誤開刀問斬!」
蕭朝貴揭布查看的動作過快即使上校早就凝神屏息留心觀察也未能在那稍縱即逝的瞬間瞧出其人到底是陳石柱還是小木匠。
如狼似虎的刀斧手撲上去將那人架到旗桿底下值日官大聲宣讀著陳石柱犯下的四條必殺之罪那行刑大漢便將鬼頭刀高舉過頂刀鋒上忽地閃過一片天上的日光……就在這緊要時分有人向上校身邊貼近好像不由自主地緊握住上校的手。起初上校以為是小美女聶阿嬌他注意力全集中于劊子手揚起的刀口上就任由其人攥住他的手抓握著可慚慚地上校覺情形有異——握他的那只手大而有力絕不可能是小美女縴小柔滑的玉手!
——上校驚異地扭頭一眼便看到了淚花閃閃的陳石柱!
陳石柱也穿一套太平天國的彩色號衣包頭的紅方巾有意壓低至前額甚至連眉毛都遮掩了一半。臉蛋上胡亂涂著紅泥 青之類的顏色使他已看不出本來面目。陳石柱小聲叫了一句「上校!」人便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上校面對這位生死弟兄亦是五味雜陳心中百感交集卻無從表達只是輕輕緊緊兩人互握著手。
「那人是誰?」陳石柱輕聲問。
「那人是你名叫陳石柱斃命于洪天王的三十八歲生日。」上校回答。
「告訴我他的真姓大名——我虧欠他一命!」
「他原來叫黎勇真名叫汪海洋是山人村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木匠。」
陳石柱熱淚迸流︰「好男兒!好漢子!」
說到這里刀光一閃半空飄灑一串半透明狀的血線。小木匠的頭顱飛出得更遠一直滾到離上校不足十尺才停住;那個頭顱罩著的頭套沾滿了塵土血泥頭罩開的那兩個眼洞處小木匠的眼珠瞪得大大的似乎很驚訝被砍頭竟是這般容易!
至死小木匠汪海洋都沒出哪怕是輕微的一聲**也不曾開口講過半句豪言壯語。他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將自己的頭顱翻滾到上校跟前瞪大的眼神酷似兩個黑漆漆的洞活像當代社會一樣運動器具——保齡球。
李秀成擦了一下臉用變了腔調的聲音對陳石柱大聲說︰「汪海洋你都瞧見了吧?陳石柱已經死了從今往後你汪海洋要給老子好好地活下去一個人活出兩個人的滋味!」
……小木匠是李家軍通令嘉獎的第一個特級英模他雖然不是特級戰斗英雄卻享有跟斜眼班長一樣的在**的至高榮譽。
由于陳石柱後來頂替「汪海洋」的名字繼續留在李家軍中服役上校親筆簽的嘉獎令上只能延用小木匠的原名「黎勇」。
後來山人村鄉親感念小木匠的義舉自集資在村後半山腰修建了一座「黎勇廟」又稱「義神廟」一百多年來至今香火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