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春華秋實」,秋天向來是豐收的季節。當黃澄澄的稻谷漫山鋪就時,便是華夏個這古老農耕民族最高興的時侯,一年的辛苦耕作在這時換成一顆顆飽滿的糧食顆粒,而一輩輩人的面朝黃土背朝天頂風沐雨的勞作就變的有了價值。即便是不需下田耕作的文人墨客,也會憑欄遠眺,或結伴治游,些「一望山川耀眼黃」的詩詞感概。
可對于居住在山中的石頭一家而言,卻是一番世事兩重天,並無多少開心的感覺。大柱依然臥床在家養病,一時半晌的無法再打獵了;家中並無耕田,菊子娘便拖著已有三四個月身孕的身子,領著石頭每天在鄰近山林中摘點熟透的野果回家。但鄰近的野果樹很少,不用三五天就摘完了,而遠了的地方大柱也不放心讓這母子二人前去,所以日子雖不至于過的饑寒,卻著實緊巴巴的。
這天菊子正在屋里給大柱熬藥,石頭便一個人跑在門前呆。盡管家中貧寒,但父母總是把家中省下來的那點肉食都全扒到他碗里,讓他推辭不掉,不推辭也不是。他很想幫助這個家過的殷實一點,但一直苦于沒有想出合適的辦法。按理說自己這個從二十一世紀穿回來的人應該有比古人更多的知識儲備才對,可他現他正真正能用上的卻是了了無幾。
造玻璃,怎麼起爐杜?怎麼個燒法?高溫怎麼形成和控制?
電,先不裝制怎麼做,蓄電的電池你會造嗎?
造槍打獵,先材料就不齊備,再說光這個時代沒有精準的鋼鐵提煉技術和制式車床造出來的東西隨時都會炸膛!
挖煤挖金?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寶貝的具體位置。
雖說有個研究生的學歷,但自己所學的計算機專業在這個時代又能有什麼用?
他尋思了半天,結果還是懊惱地現一樣有用的東西都想不出來。以前中那些過癮的大練鋼鐵和科技爆在他真正穿越後才現幾乎全是瞎扯,在沒有大規模社會條件的輔助下幾乎一樣也都實現不了,要想在這個時代生存,仍需使用人類最基本的力氣和古老工具來進行。
石頭郁悶地扯起院籬笆根上的一根草葉,揪成一段段的擲到地上,渾沒注意到自己身前何時已經走來了幾個人。
來人在他面前站定,一個女人彎下腰端詳著他的小臉瞅了瞅,笑著問道︰「孩子,這是宋大柱的家嗎?你又為什麼坐在這兒呢?」
石頭站起身來,警惕地說道︰「這的確是宋大柱家,我是他兒子。你們是誰,上山來找我爹有什麼事?」
女人上前一步,略帶著三分驚奇七分親昵的撫了撫他的頭,回答道︰「原來你就是鎮子里傳說的伏虎小羅漢啊。我是你姑姑,就是你爹的妹子。」說完又閃身讓出身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這是你姑父和表妹」。
石頭疑惑的盯著眼前的幾個人打量了起來。中間的男人約三十上下,一張國字臉膛曬得銅紫,身上亞麻色的短打已經洗的有些白,原本一個扛在肩頭的麻包此時讓他提放到地上,鼓鼓的不知裝了些什麼東西。一個瘦小的女孩子緊緊的扯著他的衣角,從他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好奇的瞅著他。石頭又把目前移回近前這個女人身上,深綠的裙裳因攀爬山路而在裙角沾上了點點泥漬,淡黃的小襖,胳膊上挎著一個小包袱,石青色的布帕利落的裹起頭頂的青絲,約模二十余歲年紀,許是爬山累了,臉頰上蜿蜒出一縷細細的汗漬。
石頭又不放心地盯著她臉細瞅了幾下,直到依稀能夠找到幾分宋大柱的輪廓時,才轉身沖院里扯開嗓子喊道︰「娘,來客人了,你先出來看看。」非是他多疑,現在宋大柱還躺在病榻上,家中能動彈的現在就余他們力量弱小的母子,他家又住在荒野山林之中,不得不謹慎一點。
菊子娘聞聲一邊在圍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漬,一邊邁步疑惑的走出屋來,見到來人一愣,繼而歡喜的快步奔過去打開院門︰「天呀!真是小妹,呀,還有妹夫和孩子。快請進,石頭,咋還直愣愣地傻站著,還不幫你姑提下包袱,」說完又迫不及待地沖屋里喊了一聲︰「大柱,你看誰來了!?」
「誰呀?」大柱聲音從屋里飄了出來,不知媳婦為何這麼驚奇,翁聲翁氣的語氣中似乎還帶著剛剛被吵醒好夢的不耐煩。
「哥,是我,我來看你了!」來的女子一聲呼喊,隱約還夾帶著一股哭音,已經沖進了屋里。
緊接著,屋里傳來了宋大柱那如響雷般興奮的笑聲。
石頭提著包袱,驚訝的看著這一切,直到晌後他才在菊子的解釋下明白,這個姑姑名喚春柳,在父母亡故後流落到南方來,自小與大柱相依為命,在十七歲時嫁于縣城的鄭家貨棧的伙計鄭小六為妻。古時女子出嫁後,是不許輕易回娘家的。因此就算是菊子在生產自己時,這個姑姑也只能拖人送些米鹽上山,也因此小石頭竟也是頭次見到這唯一的一家親戚。春柳這次听鎮上人風傳小石頭伏虎的傳聞時才得知大柱受傷的消息,便哭著央告自己男人請求上山探看。他男人看著妻子哭的通紅的雙眼,與心不忍,又尋思著再過兩天便是中秋,貨棧里放了三天假,便干脆領上女兒一家三口上山和大柱家過個團圓節。
等石頭尾隨著眾人走進里屋時,只見春柳已經模著宋大柱裹的層層嚴嚴的傷口泣不成聲,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嘴里不停的呢喃著︰「哥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宋大柱傻嘿嘿的笑著,勸著著已經變成淚人的妹妹,訥訥地說著「沒事兒,我真沒事兒」,一邊還想掙扎著站起來伸兩下胳膊踢個腿給她看看。
菊子慌忙止住大柱的亂來。轉頭拉過春柳的胳膊勸道︰「妹子也別太擔心,大柱雖說傷得樣子怪嚇人的,但鄉里的李大夫說救得及時,沒有大礙。他現在每隔十天還會上山來幫著給看下,上次說只要再安靜調養上一兩個月就好的。」他男人鄭小六也趕緊在邊上幫著勸慰。
可不管別人怎麼勸,春柳那眼淚還是不值錢似的往外掉個不停。菊子娘只好先扭頭朝不知所措的石頭和小女孩囑咐了一句︰「你們兩個娃兒到院子里去看吧,我們大人聊會兒天。」
石頭尷尬的鄰著身旁的小女孩走到院中,半晌,沒話找話的問道︰「嗯,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杏兒,娘給起的名。」(鄙視大柱兄妹的取名水平)她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比你大兩歲,你要叫我表姐。」
小石頭翻了翻白眼兒,找出幾個山果子洗干淨遞給鄭杏兒,自己跑到門邊木檻上坐下。
杏兒捏著山果子「咯擦」咬了一口,黏甜的果汁從嘴邊溢了出來,美的小眼楮眯立刻縫成兩彎倒扣的小月牙。一會兒又追著跑到小石頭身邊坐下,問道︰「听人說你會打老虎?」
「打過,但不算會。」
「真老虎長啥樣?和年畫里的一樣有白胡子,鋸子模樣的大牙嗎?」
「差不多吧,有點小差別。和貓有點像。」
「貓?長啥樣?是不是和狗特別像?」
「」
「你不要不說話嘛,人家又沒看到過真老虎。林子里還有沒有?要不咱們再出去找一只來看看吧?」
「」
好在春柳在抱著床榻上的大柱哭了一會子後,終于在眾人的勸慰下停止了抽泣,石頭趕緊撇開這個難纏的表姐跑回屋里。春柳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淚又打開趕緊帶來的包袱,給大柱兩口子和石頭分禮物。石頭得了一雙虎頭的小鞋子,厚厚的鞋底上用手工一針一針納的精細,穿在腳上極是舒坦。在听了又隨後跟來杏花的「我娘給我納鞋才半個月,給你卻足足納了一個月」酸溜溜言後,仰頭笑著向春柳甜甜的喊了聲「謝謝姑姑!」
一番鬧騰下來天色已近晌午,鄭小六夫婦上山來的麻包里購置了不少粟米油鹽和生活用品,對這個山野之家可謂是雪中送炭,大柱家也拿出一直不舍得動的臘肉,開始準備燒火摘菜作飯。菊子和春柳兩個女人忙前忙後,領來的那個叫「杏花」的小丫頭也有模有樣的坐在一邊幫著洗菜。鄭小六便在床榻的條凳上陪大柱聊天,說著外面的見聞逸事。石頭也好奇的搬個小凳子在旁邊坐下,不時的插嘴兩句。
鄭小六在貨棧里負責進貨,額頭眼角因久經風霜而提早的刻上了一些淺淺的皺紋,一雙眼楮卻骨轆轆的直轉,透出幾分機敏與成熟來。平常走南闖北的,見識較多些,說起各地的佚聞風俗滔滔不絕,這對急于想了解這個世界的石頭來講是難得的機會。忍了半晌,終于插嘴問道︰「姑父,現在是什麼年月?」
「現在是大宋淳熙年間啊!」鄭小六疑惑的看了小石頭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淳熙年號,那應該是在南宋孝宗時期啊!」石頭在腦海中拼命的想去搜尋關于這個年代的記憶,卻只依稀記得宋孝宗是南宋的第二任皇帝,宋高宗趙構的養子,還算是略有作為的一任皇帝外,其他有用的具體信息卻是一個也想不起來。撓撓頭只好又問道︰「那最近有什麼大事呢?」
「大事兒?」鄭小六端起身邊的茶碗來喝了一口,幽幽的問道︰「最近的九子蒙難事件,你們听說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