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真的戰爭嗎?你親身上過戰場嗎?
如果沒有,所有的語言和描述都是蒼白無力的。那里簡直就是人間地獄,所有到了戰場的人都仿佛滅絕了人性,他們的眼中只有殺,殺,殺。不停的殺人,不斷的揮舞手中的兵器,將所有身邊的人送入地獄,只有這樣,他才可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放眼望去,充斥在眼中的只有無數的死尸殘骸,耳畔回響的是無窮無盡的申吟慘叫,鮮血似乎浸透了腳下的每一寸土地,刀光劍影遮蓋了太陽的溫度,泛著冰冷殘酷的光。
這里沒有憐憫、沒有心慈、沒有不舍,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奪走別人的性命。所有人都失去了人性,化身為野獸,向著對方亮出自己的爪牙,再將那些爪牙插入他人的胸膛,撕碎他們的生命。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似乎連風中都帶著那些血的氣味。無數的人倒下,血液從他們的傷口處噴薄而出,灑下大地,然後被泥土滲透,漸漸的,黑土地被染成了紅。也許很多很多年之後,連活著的人都已記不清這場戰爭,但是那些化入泥中的血會證明一切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那些鮮活的生命留在了這片戰場上,再也無法回去故里。
騎在馬背上飛馳而過,其實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對于我來說卻是無比的漫長。我緊緊捂住耳朵、閉緊雙眼,不敢去看不想去听,甘願做一只鴕鳥,將頭深深的埋到沙土中,就以為世界都是安全的。
然而那些無處不在的血腥味還是不斷的飄進我的鼻中,頭疼的更加厲害了,我感覺自己胃里有什麼東西在不住的翻涌著,讓我幾欲嘔吐。
我們這一小隊人馬很快引起了吐蕃的注意,不遠處的吐蕃王高聲喊了幾句話,然後便有吐蕃士兵不停的圍攻我們。此次範里奇一共帶了十五個士兵前來營救王釋凌,各個都是他二人一手訓練出來的精英死士,完全可以以一敵百。
十五個死士將我、範里奇和若蕾圍在中間,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的起落、再起落,將那些圍上來的吐蕃士兵砍倒在地。然而,不斷的有新的敵人前僕後繼的涌上,他們仿佛被控制住了神智般,完全不怕死,明知眼前面臨的是萬劫不復,依然勇往直前。
這到底是戰士血液中的忠誠和勇武在作祟,還是僅僅因為他們無能為力。
即便十五個死士勇猛不畏死亡,若蕾和範里奇更是武功不凡,但是敵人實在太多太密集了,一番番的車輪戰下來,我方開始不斷的有人受傷,隨著第一名死士被斬殺于劍下,陣型被撕裂開了一個大缺口,然後接二連三的有人倒下,很快,我們身邊只剩下五人。
可是,就在我們很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我終于見到了王釋凌。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這個人,面前的這個人還是我所熟知的王釋凌嗎,還是那個外表很冷酷、內心卻善良羞澀的五皇子嗎?他怎麼變得這麼可怕,仿佛地獄里出來的修羅戰神,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要將人帶入永恆的黑暗。
他的戰袍破了、頭發散了、臉也髒了。他似乎是剛剛從血池中爬出來,從頭到腳都被鮮紅色覆蓋,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可是,他還在不知疲憊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吶喊著、狂吼著,將長劍刺入敵人的胸膛,瞬間便奪走一個其實是很無辜的生命。
很多人在圍攻他一人,他似乎無所畏懼,不退不避,如同瘋了一般奮勇殺敵。身邊的範里奇和若蕾驚呆了,他們應該是想不通為何一向理智的五皇子會變了一個人般,拿自己的生命開起了玩笑。
我卻是懂的,都是因為我,我的出爾反爾、我的背叛、我的離去,讓他了無生趣。說他發泄也好,說他入魔也罷,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以求一死。我知道他的心思,他覺得這樣死去——作為一個戰士死在了戰場上——是英勇的,這樣的話他就沒有輸給王釋寧,他可以做我心中的英雄。他一定是這樣想的。
可是,這個傻瓜,人都死了,做英雄有什麼用。我只知道,如果他就這樣死了,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我會想他一輩子,我會悲傷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