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響起一個冰冷詭異的聲音,淒厲如同厲鬼般,讓人忍不住心底泛起絲絲寒意,平靖侯詫異的回頭望去,瞬間一呆——竟是許久不曾露面的劉夫人。
自從劉家的二兒子劉楚城因勾結前太子謀反而下獄後,劉夫人的精神就變得很不正常,尤其是對劉楚喬,就像仇人一般。倩兒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後,劉夫人的病情更加嚴重,整日說劉府有厲鬼游走,又信誓旦旦的說劉家被詛咒,老天爺要劉家斷子絕孫。
平靖侯為夫人請了很多名醫醫治,效果都不太好,後來劉夫人跟著高僧吃齋念佛,反而病情減輕了許多,劉家便騰出一個院子,供劉夫人「誠心向佛」用。劉夫人便每日躲在院子里,絮絮叨叨的念些旁人听不懂的經文,口口聲聲說為劉家驅鬼恕罪,人雖然還是瘋著,卻不再鬧了,劉家人也便隨她去了,不再前去打擾。
而今日,不知這位瘋了半年之久的貴婦人從何處得知幽門的事,竟然跑了出來。
「侯爺這是要去哪里?」劉夫人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也是隨便一穿,整個人都是一副邋遢的模樣,再不見往日的優雅雍容。她雙眼通紅,嘴角掛著人的冷笑,陰沉的聲音猶如厲鬼。
「夫人不必多問,專心養病就是。」平靖侯看著自己的結發妻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心存愧疚和不忍。事情發展到如斯地步,究竟是誰之過?
「侯爺是要去救那個女人吧?」劉夫人冷冷開口道,表情有些哀傷有些怨恨有些惡毒,「是想要去救那個賤人吧?她怎麼還沒死?她為何臨死前還要拖著你,把你帶走?」
「放肆。」平靖侯忍不住怒吼,「堂堂平靖侯夫人,說話竟猶如市井潑婦,成何體統。」
「哈哈哈哈。」劉夫人突然聲嘶力竭的大笑起來,笑聲陰梟如同鬼叫般,直到喘不上氣來才停下,「平靖侯夫人?侯爺也知道我是平靖侯劉夫人嗎?那麼我想敢問侯爺,在你的心里,到底有什麼時候將我看做是你的妻呢?我嫁給你三十幾年來,你又有什麼時候不再想著幽門的那個女人呢?」
「對不起,雅靜,真的對不起。」平靖侯看著結發的妻子變成今日這般模樣,亦是忍不住動容,喚了她的閨名,語氣中也帶了疼惜,「我知道這些年來苦了你了,但是感情這件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我終究無法勉強自己愛上你,就像我無法強迫自己忘記兮兒一樣。但這些年來,我自問不曾虧待過你,除了愛情之外,能給的我都給了,對你,我心懷愧疚卻並不虧心,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能給的都給了?不曾虧待過我?」劉夫人冷笑連連,索性一次見所有的心結談開,「敢問侯爺給過我什麼?平靖侯夫人的風光稱呼,還是劉府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可是侯爺別忘了,我也是大戶出身的小姐,這些虛名這些榮華富貴我早就有,我不稀罕。」
平靖侯頓時被嗆住,囁喏著說不出話來,劉夫人繼續道︰「讓我來告訴侯爺,侯爺究竟給了我什麼吧,一段虛無的婚姻,一個囚籠似的家,一生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還有一份永遠得不到抓不住的愛。」
平靖侯沉默不語,半晌才緩緩道︰「我亦無能為力。」是的,他無能為力身不由己,劉夫人指責他不肯給予真心,可是他又來怨恨誰呢?他也不想被「平靖侯」的稱謂束縛住一生,他也不想為了所謂的責任犧牲掉幸福,他也不想在遇到此生最愛的時候不是自由之身。
如果他不是平靖侯該多好,他就可以毫無忌諱的去愛兮兒;如果他沒有妻室該多好,他就可以永不放開兮兒的手;如果他自私一點該多好,他就可以詐死不歸與兮兒相守一生。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他還是回來了,放開幽兮的手回來了,不是沒有痛苦掙扎過的,但他無悔。只因他是劉家唯一的世襲者,是雅靜的夫,是三個兒子的父。為這些逃月兌不掉的道義和責任,他甘願毀掉自己的幸福和愛戀。
雅靜說劉府像個囚籠,囚禁了她的一生。她又可曾知道,這個華麗繁復的府邸,亦像一個看不見逃不開的網,禁錮了他的所有。
默默無語,他轉身離去,這次他得為自己的意願活一次。
「侯爺如果要離開,就從妾身的尸體上走過。」劉夫人不依不饒,寧死不願丈夫離開,因為她知道,這一去,他再也不會回。
「雅靜啊,你有三個兒子,楚喬有太子爺,我都放心了。可是我只有兮兒,兮兒也只有我了,那時我迫不得已放開她的手,已是後悔半生,如今,我怎可讓她孤自一人面對所有的風雨。我與她錯過了一生,這是唯一的機會相守,誰也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