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喊聲震天,鑼鼓喧鳴,殺氣蓬勃。金盔銀甲的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闊刀,策馬狂奔。在將領的身後,是數十萬計的大軍,每個人都手握利器,面色嚴肅,殺氣沖天。
正午的陽光正濃,烈烈的灑在盔甲兵器上,泛起金屬的冷光,迎面帶來肅殺之氣。戰馬蕭蕭,鐵皮錚錚,喊殺震天,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幾欲作嘔,但卻無法阻止戰士的腳步和殺戮。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送進敵方的胸膛,然後拔出,鮮血噴灑而出,生命也隨之逝去。
一具具尸體倒下,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大地,漸漸地,戰場上的人似乎都失去了神智,他們已然忘記了是為何而殺戮,只剩下簡單而純粹的殺,殺,殺。他們將手中的兵器毫不猶豫的刺入所有能遇到的敵人的身體內,然後或幸運的最後存活下去,或被他人用同樣的方式殺死,在這里命如草芥般卑賤,人性喪失掉了所有的憐憫、悲哀和掙扎,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斷的奪走敵人的性命,直至剩下最後一人。
陳成滿身的血,宛如剛剛從血池中撈出來一般,黑色的戰袍和銀色的戰甲被鮮血浸透,仿佛隨時都可滴下來。但是他並無什麼感覺,因為這些血基本上都是別人的,以陳成的身手和敏捷,能將他刺出渾身鮮血的人並不多。
這場戰役已經從天才蒙蒙亮時持續到了正午,依舊沒有結束的跡象,兩方勢均力敵,膠著不下,誰也沒討到好去。
恭親王王釋凌率領的邊疆軍勢如破竹般一路向著京城攻打而來,所過之處無不以絕對的優勢取勝,圭朝的軍隊紛紛望風而逃,邊疆軍一路高唱凱歌,接連拿下了數座城池。
所以,如陳成這般年少輕狂又未曾見識過正規朝廷軍的小將們開始洋洋自得,疏忽大意,認為圭朝的軍力也不過如此,他們定能一路所向睥睨,攻下京城是件早晚且輕松的事。只有王釋凌知道,圭朝真正的實力還未曾顯露,他們一直面對的不過是些守衛邊陲小城的烏合之眾而已,邊疆軍還沒有真的與朝廷的正規軍交手,根本沒有見識到圭朝的真實實力。
王釋凌更加清楚,隨著戰場的推進和邊疆軍的不斷勝利,皇帝很快便會派出真正強大而驍勇的朝廷軍出征,到時候他們再也不可能如現在般輕易的取得勝利,他們可能會輸會敗,戰爭不再毫無懸念的一方傾倒,每一場戰役都是未知的結局,其過程也必然慘厲無比。他太了解他的國家軍力,也太了解他的兄長,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可能讓他輕易取勝的,即便他能夠功垂名就,也必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雖然王釋凌一再的約束,但是年輕狂妄被戰爭沖昏了頭腦的小將們哪里听得進去他的勸阻?雖然他們不敢違背王釋凌的旨意,卻也是表面上的符合罷了,王釋凌憂心不已,擔心他們遲早要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價。
就如今日這場戰爭一般,邊疆軍到底為他們的目中無人嘗到了血的教訓。
邊疆軍在攻打這座連接邊疆和中原的重城時,遇到了真正的朝廷軍,嘗到了徹徹底底的苦頭。這座城鎮叫葉城,是邊疆和中原的交接城鎮,過了葉城便算是真正的進入了中原的地盤,然後便是途徑蜀中、經過江南,一路抵達京城。所以葉城便算是中原的門戶,更是歷代兵家之爭的重點,攻下葉城就相當于打開了入侵中原的大門,是雙方誓死都要爭奪之地。
皇帝派出了五萬鐵甲軍從京城趕來葉城守城,看架勢是要將邊疆軍徹底拒之門外。鐵甲軍是圭朝除了賀家軍外第二大聲勢顯赫的軍隊,其聲望和實力猶在過去的邊疆軍之上。陳成年少輕狂,請命帶領五萬邊疆軍前去迎戰,王釋凌早就做好了萬全的部署卻誠心給陳成一個教訓,讓他收斂心性,便痛快的答應,實則私下里又聚集了五萬大軍在二十里之外處侯著,只等陳成不支便去救援。王釋凌這才有了如臨大敵的感覺,他知道圭朝的軍事實力開始顯露,真正的戰爭才剛剛到來。
而此時此刻的戰場上,陳成也為他的自大張狂付出了代價,他這才見識到了圭朝真實的實力。五萬大軍對五萬大軍,在他的眼中應該是穩勝的局面,局面是穩勝沒錯,但卻是對方穩勝。在此之前,陳成一直覺得與朝廷作戰,己方根本用不上與對方相同的兵力,可現在,他卻在痛恨自己這邊戰士太少,如果能夠在多上一倍該有多好?
陳成武藝高強並沒有受什麼傷,但是他帶領的邊疆軍卻是死傷貽盡,幾乎到了全軍覆沒的地步,他是又自責又心痛,卻無能為力。
陳成的體力愈發的不支,但是他還死咬牙關奮勇殺敵,雖然憑著他的一己之力已經用處不到,但他還在堅持著。他不是不能逃走,只是不願,今日這般慘敗的局面都是因他輕敵造成,死了那麼多戰士、丟盡了邊疆軍的顏面,他無臉回去見恭親王和眾兄弟,不如戰死在這里罷了。
「快走。」身側一聲嬌呵,儼然是女子的聲音。陳成不必回頭便知是晴敏,那個總是冷著一張臉的女子。
恭親王謀反,晴敏率領幽門眾門人協助,一路風風雨雨生死相隨。但陳成其實很討厭這個總是一臉別人欠了她錢表情的女子,還有她不亞于男子的頭腦和決斷力,以及冰冷嗆人的言語,因為意
見不合,陳成已經不止一次跟晴敏當眾吵了起來,恭親王經常半認真半開玩笑指責陳成不懂憐香惜玉,也不知道讓著女孩子。
陳成不以為意的撇撇嘴,心底嘀咕︰她哪里像女子?嘴上卻是絲毫的不退讓。有一次,陳成知道晴敏對恭親王有意思後,便在眾人面前取笑晴敏,說她之所以這麼賣力,是想事成後給恭親王當妃子,結果晴敏氣急敗壞之下當著眾人面狠狠賞了陳成兩記耳光。這仇便算是結下了。
現如今,陳成豈會听從一個女子在戰場上對他的命令,尤其是在他慘敗的情況下,他可是把面子看的比命還重要。
眼見陳成不管不顧的繼續前沖,一副與敵同歸于盡的打法,晴敏氣的渾身發抖,再也顧不上恭親王的囑咐,厲聲呵斥道︰「快走,別在這逞英雄,王爺的後援軍馬上就到,你這個白痴別在這里礙事。」
陳成這才明白恭親王早就料到了他會慘敗,在背後安排好了一些,強大的自尊心和劇烈的羞辱感直沖大腦,再听著晴敏言語間似是對恭親王的認同,听著她又喊自己白痴又罵自己礙事,陳成如何受得了,他眼眶通紅,腦中一股熱血直沖,心中存了寧死不屈的念頭,大吼一聲,狠狠甩了一下馬鞭,馬匹嘶吼著往前沖,將晴敏遠遠落在了身後。
被自尊和自卑沖昏了頭腦的陳成並沒有看到,前面敵軍的將領在斜側方揮舞著大刀,正策馬狂奔,手中的闊刀向著他頭上揮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