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舒站在萬福塔的頂端,她就覺得登塔與登山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吹著清風,站在高處遠眺,頗有一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塔上視野開闊,長安郊外的田埂、樹林以及農舍盡收眼底。抬頭望去,長安城中,地勢最高的龍首原上,未央宮遙遙在望,宮闕層層疊遠,氣勢恢宏。單看景致,還是相當震撼人心的。
雲舒正遙望著未央宮,忽听大公子在塔頂的另一邊叫她,她趕緊過去,便看到大公子指著塔下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說︰「看那里,清泉坊就在這座林中,那是我們中午要去的地方。」
不遠處的樹林里,隱約看到有幾間房舍,而從樹林里,有條清澈的小溪蜿蜒流出,想必是酒坊旁的泉水匯涌而成。
顧清貼在塔頂的內壁上,手上還牢牢的揪著大公子寬大的衣袖。雲舒詫異的問道︰「顧清,你在做什麼?」
顧清的舌頭有些打結,他吞吞吐吐的說︰「太、太高了……你們、當心、掉下去!」
雲舒忍不住捂嘴笑了,不知顧清是有恐高癥,還是因為古人不習慣太高的距離?對于雲舒來說,在幾十層樓的大廈上都站過,又何懼這七層的小塔?
大公子見顧清臉色蒼白,也打趣道︰「顧清你是男子漢,怎麼比雲舒的膽子還不如?這麼高的圍欄,如何掉得下去?」
「我、我哪里怕了?」顧清強行挺直著脊背,說︰「我只是擔心公子的安危。」
雲舒見顧清是真的有些怕高,就不再打趣他,她記得有恐高癥的人,在高處是會暈倒的,她可不想看到顧清真的暈倒,于是說︰「若你覺得不適,我們就早點下去吧。」
顧清求之不得,趕緊拉著大公子下塔。
他們走在下去的樓梯上,正巧與上塔的幾個公子哥兒迎面踫上。因樓梯狹窄,大公子側過身子禮讓,那幾個公子哥兒倒未在意,沖大公子拱了拱手,繼續爬樓梯。
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少年,在經過雲舒時,雲舒听到他對為首的一個青年說︰「竇兄,東方兄總是賣弄他的才學,今天登塔,我們可得讓他多做幾首詩賦才行!」
為首的青年回首看著同伴說︰「那是自然,他今天逃不掉了!」
最末位看起來年紀最長的青年听了哈哈大笑,直接應承道︰「竇老弟和韓老弟要求,不敢推辭、不敢推辭。」語氣竟是相當的自信!
電光火石之間,雲舒和大公子對視一眼,他們兩人心中已明白,這三人,正是魏其侯的三子,竇華及其好友。
雲舒心中忽生一計,以最末位的「東方兄」恰好能夠听到的聲音說︰「‘寶塔凌蒼蒼,登攀覽四荒。頂高元氣合,標出海雲長。’大公子,你剛剛做的詩听起來可真好,你同我講講到底是什麼意思吧!」
說著,便推著大公子匆匆下樓。
樓上的「東方兄」听到雲舒口中念出的詩,腳步一滯,眼楮晶亮的看著下樓的少年,心中默默琢磨著那幾句詩,念到最後,不禁叫出一聲「好」,可等他抬頭再去尋人時,哪里找得到剛剛的那幾個人?
竇華和年紀最小的「韓老弟」見「東方兄」沒有跟上他們的腳步,回頭喊他,「東方兄」道了一聲「可惜」,這才提步上樓,追上同伴的步伐。
大公子被雲舒急匆匆推下塔,心中也是疑惑重重,看向雲舒的眼神格外詭異,帶著點驚奇,也帶著點欣賞。
「你剛剛念的詩,為何說是我做的?」
雲舒見後面沒人追來,這才說︰「我剛剛听他們說話,其中最年長的那個人,好像很自負,我特用詩詞來引逗他,等下次見面,那人必定會主動找公子搭話,這樣的話,不會顯得是我們主動靠近他們了。」
大公子明白了雲舒的用意,又問道︰「那你念的詩,究竟是誰人所作?這個可不好隨便往我身上推的,若被人知道,豈不是說我沽名釣譽?」
雲舒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說︰「這是我跟我爹以前登塔時,他所做的,沒別人知道,公子就暫且用用吧!為了成大事,就不要拘這種小節了。」雲舒心中暗暗懺悔,她偷用李白的詩,又亂認他為老爹,真是罪過罪過……
大公子滿是贊賞的說︰「你的父親必定是位歸隱的大賢士,我听你說他的才能,著實讓晚輩嘆服!」
「九九乘法表」、「表格」、「唐詩」,以及長安大人物的背景,這些知識都被雲舒說成「父親教的」,不得不讓大公子做出了以上的推斷。
「大賢士?」雲舒有些心虛,道︰「不太清楚呢,我爹很少跟我說起年輕的事情。」
這一句話,更加讓大公子認為雲舒就是「先賢之後」,對她越發看重了。
在路上,雲舒為了讓大公子有個準備,把李白的《秋日登揚州西靈塔》完整的教給了大公子,大公子反復感嘆道︰「‘水搖金剎影,日動火珠光’、‘目隨征路斷,心逐去帆揚’,好詩,當真是有才之人!哎,可惜他已……」
大公子的話戛然而止,很擔心自己提到雲舒父親的早逝,而令她傷心。但看她神色正常,這才松一口氣,不過也揭過這個話題不再提。
當主僕三人慢慢散步來到清泉坊門口時,竇華三人也從塔上下來,騎著駿馬來到酒坊前。
其中穿著黑底紅紋錦袍的「韓老弟」將韁繩往小二手中一甩,說︰「來給我們一個雅間,把最好的酒送上來!」
酒坊的小二牽著韁繩,神情尷尬的說︰「客觀,可真不巧,我們樓上的三間雅間昨日就被客人訂下了,您看,能不能在樓下將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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