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里,秋月高懸,雲舒睡的正香,木門上突然傳來解鎖的聲音。
她跟依偎著她的小孩子一起驚醒了,那個孩子二話不說,異常靈活的鑽進了草堆後面躲起來。
剛躲到後面,門鎖應聲而開,楊二拿著一把匕首站在月光下。
雲舒盯著他手上放寒光的匕首,有點膽顫,他這是要干嘛?難道勒索失敗,要撕票不成?
雲舒從地上站起,往牆根躲去,邊躲邊說︰「這位大哥,有話好商量,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你、你別過來」
楊二拿著匕首,身上散發著酒氣,雖未醉,但腳步已有點踉蹌。
楊二的大手伸向雲舒,拎著她的領口把她扯了過來。他用匕首的背面撥了撥雲舒的臉龐,雲舒躲閃連連,只听他嘴中嘟囔道︰「怎麼就沒件首飾?」
說完,又呼啦一下撤開雲舒的領口,嚇的雲舒大叫道︰「不要啊……你要多少首飾都行,別踫我」
楊二看她脖子空空,揮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吼道︰「叫什麼叫老子現在要信物,快點拿出來」
雲舒的臉被抽的生疼,她咬著嘴唇問道︰「信、信物?」
楊二準備給茶莊送勒索信,要一件信物為證,可是他沒想到,雲舒通身上下,竟然沒一件首飾
雲舒也慌了神,她最近幾天山里山外跑,身上的確沒戴東西,唯一隨身帶的玉梳還弄丟了。
看楊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雲舒趕緊伸出一只腳說︰「鞋……有鞋為證」
楊二看看她的腳,黑底青面的普通布鞋,街上就能買到,並不能證明是雲舒獨有的。
他的目光上移,看到了雲舒的衣服,質地雖然不是綢緞,但是很好的墨綠色棉布衣。
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撤開雲舒的腰帶扔在一旁,就開始月兌雲舒的衣服。
雲舒大叫連連,左躲右閃,喊道︰「要信物,你拿腰帶去好了,不要踫我,別踫我」
楊二在扯下雲舒的腰帶時,她的衣襟就已敞開,加之之前領口被撤,雲舒的肩胛一塊已露出雪白的肌膚。
楊二從地上撿起腰帶,本打算出去送勒索信,但是想想不對,又回頭看到縮在牆腳的雲舒。那雪白的肌膚仿佛灼燒著他的眼球,令他的血液沸騰
桀桀的笑聲從他的喉嚨里傳出,yin靡的目光在雲舒身上逗留不去,異樣的氣氛在茅草屋里升起……
雲舒看著楊二步步逼近,精神高度緊張的喝問道︰「你想干什麼我告訴你……你要錢的話,什麼都好說,要是敢傷害我,我絕對讓你以命償還」
楊二酒氣有點上來了,哪里管得到雲舒的威脅,他yin笑道︰「想要我的命?哈哈,也不看你現在在誰手中」
說著就如餓虎一般撲向雲舒,將她硬生生推倒在地上,一面扯她的衣服,一面用匕首將她腳上的繩子割開。
雲舒的雙腿剛剛重獲自由,就用力的向楊二的關鍵部位踢去,但楊二有一身蠻力,硬生生把雲舒的腿給壓了下去。
「禽獸,快滾開」
楊二的一只大手將她的雙手壓在頭頂,另一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惡臭的酒氣鋪面而來,雲舒心中升起一絲絕望,她該怎麼辦
在雲舒絕望到想哭的時候,一聲重擊的悶響傳來,楊二一下子失去力氣趴在了雲舒的身上一動不動,緊接著,仿佛水管噴水一般的「噗噗」聲在雲舒耳邊響起。
溫熱的液體灑到了雲舒的臉和脖子上,雲舒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到一把斧子劈在了楊二的後脖子上,而斧口之下,正噴著血霧
一雙小手握上斧柄,踩著尸體將斧頭從脖子上拔出來。在拔出來的那一瞬間,鮮紅的血如爆破的水管一下,汩汩的流出……
雲舒的上下頜開始打顫,牙齒不斷的撞擊著,她努力咬住牙齒,瞪大眼楮看著手握血斧的小孩子,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躲在草堆里的小孩子,竟然用斧子把歹徒砍死了
雲舒如此驚恐,可是小孩子眼楮里一片平靜,沒有恐懼,沒有害怕,沒有躲閃,甚至,有一絲,喜悅……
雲舒被楊二的尸體壓在地上,一動不能動。她眼睜睜的看著小孩子拖著血斧走到她跟前,用斧頭割開了她雙手上的草繩。
雲舒的手可以動了,她這才開始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尸體。不知是楊二太重了,還是她受到驚嚇沒有了力氣,一時竟然推不開。
小孩子默默的來到她身邊,跟她一起推。好不容易從楊二身下鑽出來,看著洞開的木門,雲舒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要逃,可是這里死了人,尸體該怎麼辦?這個小孩子又該怎麼辦?
她不安的握著雙手,而小孩子就站在一旁,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她。
雲舒思來想去,這個小孩子是為了她才殺人,她不能棄他而去
堅定了信念之後,她強行微笑,對小孩子伸出了手,說︰「我們自由了,姐姐帶你走,好不好?」
小孩子看看雲舒,再看看已經沒有生息的死尸,突然笑著抓住了雲舒伸出的手
雲舒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笑,笑的是這樣天真無邪,看到這個笑容,雲舒甚至懷疑剛剛看到他冷漠拿著血斧的一幕,是她的幻覺
大手牽起小手,雲舒帶著孩子向門口走去。
可是突然間,孩子甩開雲舒的手,跑向了草堆後面。雲舒不解的看去,只見他從草堆里挖出一個不算大的木箱。他抱著木箱,又撿起地上帶血的斧頭,笑著回到了雲舒身邊。
原來是有東西要帶著。
看看他手上的斧頭,雲舒雖然對殺人工具和血有心理陰影,但是為了保證在樹林里的安全,雲舒從他手上接過斧頭,另一手牽著孩子,向山外走去。
翌日清晨,山林中薄霧彌漫,鳥啼聲不斷,一群侍衛出現在了山林里。
墨清走在最前面,他已經找了整整一夜,都沒有雲舒的蹤跡。想到丹秋昏迷不醒的樣子,想到雲舒身處危險之中,墨清的雙手捏的骨頭 作響,一圈打到樹干上,震的秋葉紛紛落下。
借著晨光,一道奇異的光射入了墨清的眼中。墨清機敏的轉頭看去,一片玉梳靜靜的躺在地上,被幾片落葉遮去了一半。
墨清幾步上前,從地上撿起玉梳,頓時露出欣喜
他認識這個梳子,這是桑弘羊在雲舒離開長安城時送給她的信物,他那天看的很清楚
他舉著梳子,對身後氣息奄奄的侍衛說︰「有線索了,這是雲舒的梳子,她肯定就在附近,大家快找」
一晚上好不容易有了線索,眾人頓時打起了精神,鋪開繼續尋找。
又找了一個山頭,一個侍衛突然指著山坳喊道︰「那里茅草屋」
眾人頓時圍了上去,果然,在對面偏僻的山坳里,兩件茅草屋靜靜的佇立在那。
「大家瞧瞧過去,小心打草驚蛇」
一行人小心的靠近屋子,卻發現兩間屋子都開著門,墨清上前查探,濃重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一間茅草屋內,楊二的尸體早已冰冷,旁邊一灘血跡,以及幾根散落的繩子。
有侍衛撿起地上的碎布問墨清︰「這是雲姑娘衣服上的布嗎?」。
墨清看著那片墨綠的棉布點了點頭,看來雲舒被關在這里過,只不過被她逃月兌了。可是他們一路找來,並沒有踫到雲舒,她到底逃拿去了?會不會迷失在這山嶺之間?一時間,他的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有侍衛抬起楊二的尸體準備出山回稟,墨清心急如焚,根本管不著這些,再次奔進山中,尋找著雲舒的身影。
劉爽騎著馬,帶著兩名侍衛在鄳縣附近的山野里徘徊。
他時不時看向不遠處的山嶺,又時不時的低頭看著手中的韁繩,一副很躊躇的樣子。
他成天總是在想雲舒失蹤的事情,覺得自己閑著也是閑著,很想進山去找找,可是又覺得自己身為太子,沒必要為一個民女如此操心傷神,更怕被劉陵嗤笑,所以猶豫不決。
他任由馬兒在山野上散步吃草,走著走著,來到了一條小河邊。看著冷清的河水,他索性下了馬,撿起地上的石頭,一粒粒的往河里丟。
從河的上游走下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劉爽起初沒注意,以為是鄳縣附近的百姓,可是待那人兒走進了,他卻覺得有些不對頭……
雲舒帶著孩子沿著河一直往下走,說︰「默默,姐姐告訴你哦,順著水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出路的,記住了嗎?」。
因為這個孩子一直不說話,所以雲舒就管他叫「默默」。
默默靜靜的听著,突然搖晃著雲舒的手臂,指向了河的對岸。
河那邊,三人三馬立于水邊,正中一人對著他猛揮手。
「雲舒,是雲舒嗎——」
有呼喊聲傳來,雲舒高興的蹦跳起來,看來是找她的人
「是我救命啊,我在這里」
劉爽興奮的騎上馬,直接沖進河里,馬兒踏著河水橫穿而過,出現在了雲舒面前。
「太子殿下」雲舒驚訝的看著馬背上的劉爽,沒想到是他。
劉爽也很驚訝,因為沒想到能找到雲舒,更因為雲舒現在狼狽的樣子
她臉上有清洗過的痕跡,但是脖子、衣服上的血跡已凝固成黑色,並且與頭發糾結在一起。衣服也不完整,領口、袖子有撕破的地方,露出大片的肌膚。更主要的是,她面色蒼白,眼圈青黑,看來得來疲憊至極。
劉爽跳下馬,說︰「找到你就太好了,有什麼事先回縣衙再說,來,上馬」
雖然是劉爽這個「罪魁禍首」,但是雲舒見到認識的人,慌亂不安的心終于可以安定下來,于是高興的點頭,翻上了馬背。
劉爽原本準備扶雲舒上馬,但看她身手這麼利索,伸出的手尷尬的懸在了一半。
劉爽低頭笑笑,收回手準備跟雲舒一起上馬帶她回去。
誰知雲舒從馬背上彎下腰,把一直被劉爽忽視的默默拉上了馬背,一大一小踏水絕塵而去
劉爽難以置信的看著雲舒的背影,她就這樣不客氣的騎走了他的寶駒
看著橫亙在面前的河水,劉爽氣的向河對岸的侍衛罵道︰「該死,還不過來接本殿」
劉爽回到縣衙時,雲舒已經趴在丹秋的床邊哭泣,緊張的問著她的傷情。
郎中雖說丹秋睡一天就會醒,但是雲舒怎麼也不放心,她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丹秋滾下那麼陡峭的山坡啊
「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醒丹秋……」
劉爽走進來,因為被雲舒丟在河對岸,臉色不太好,不過看到雲舒狼狽又哭泣的樣子,他實在說不出什麼狠話,只冷著臉說︰「在病人面前吵鬧,你到底想不想讓她醒?」
聞言,雲舒立即收了聲,她心里對劉爽有怨念,下意識想頂劉爽一句,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好氣鼓鼓的等著他。
劉爽懶得跟她較勁,轉而對郎中說︰「她一身血跡,你看看她的傷勢如何。」
雲舒趕緊搖手說︰「我沒傷,不是我的血……」
劉爽微微愣了一下,再看看雲舒旁邊多的這個一聲不吭的小孩子,並沒有急著追問,只說︰「你們先下去梳洗,好了之後來找本殿,本殿有話要問」
雲舒帶著默默回了驛館,找人燒了兩大桶水,先給默默清洗。
真不知道默默多長時間沒有洗過澡了,雲舒把他按在水里洗了三次,皮膚才漸漸露出本色。
大概是這孩子不見陽光,皮膚白的有些透明,再加上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看的雲舒想要哭,真不知他以前是怎麼過的,更不知他是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的,要是孩子的親爹娘知道,指不定多心疼
洗完之後,雲舒把他擦干淨抱出水盆,驚艷的說︰「我們默默原來長的這麼好看,眼楮真大,鼻子這麼挺拔,以後長大一定是個美男子」
說到美男子,雲舒想到了大公子,不知怎的,雲舒心中生出一個想法︰幸好他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他該多著急……
淺淺一笑之後,雲舒翻出自己的白色衣服,折疊捆綁一番後,給默默穿上,活月兌月兌像是給孩子裹著一張床單。
雲舒看看,尷尬的笑道︰「姐姐這里沒有你穿的衣服,等一會兒帶你去買衣服,先將就一下啊。」
換了水之後,雲舒留默默在外面,自己去給自己清洗。
洗到一半,听聞雲舒已經找到的墨清沖了回來,他推門而入時,看到坐在床上抱著木盒的默默,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大眼對小眼,正發愣的時候,雲舒的呼叫聲從里面傳了出來︰「怎麼回事?默默,有人闖進來了嗎?」。
墨清听到雲舒健康的聲音,喘了口氣說︰「是我。」
雲舒听到墨清的聲音,大喜過望,在里面喊道︰「是墨大哥?天吶,你被放出來了嗎?太好了……啊,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墨清听到里面水聲、磕磕踫踫的撞擊聲不斷,笑著說︰「你慢慢洗,我在外面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