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眼尖的人在城樓上看到了遠處的一行車馬,立即喊道。
李廣「 」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身上的鎧甲隨之乒乓作響。他的副將們都跟隨者他往城樓下走,雲舒和李敢也急忙追上。
在城樓下騎上馬,命士兵打開關門,這十幾騎馬就帶著人沖向關外,奔了七八百米才停下。
近了、近了……
眾人下了馬,站在馬邊,束手等著車駕靠前。
雲舒站在後面,男人們太高,把她擋住了,看不見前方。她努力墊腳向前看,仿佛看到了一架馬車前面有一個黑色身影,很像大公子,卻一晃而過,怎麼也看不清楚。
「臣李廣,恭迎南宮公主回朝」
「嘩嘩」一片鎧甲踫撞的聲音,各位大小將軍都跪了下去。雲舒這才清楚的看到,那個在馬車旁邊請公主下車的黑衣男子,正是大公子
又看到了這個頎長俊逸的身影,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讓雲舒覺得十分歡喜。
她遠遠的看著大公子的一舉一動,心中想著,真好,他好好的,一點傷也沒有。
她臉上露出傻呵呵的笑,李敢在旁邊拉了她一把,低聲說︰「公主下來了,還不跪下,看什麼呢。」
雲舒被他拉的跪在旁邊,又看不見大公子了,不高興的嘟了嘴。
有女子的聲音傳來,柔柔的,飽含滄桑,也帶著些許哽咽。
「各位大人辛苦了,快快請起。南宮未曾想過還有回朝的一日……」
李廣勸道︰「公主切莫傷懷,仔細身體,平安回來就好。來人,護送公主進關」
話音剛落,「嘟嘟嘟」幾聲箭矢射進馬車的車壁上,南宮公主被站在旁邊的大公子一拉,險險逃過一箭。
雲舒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听到有人喊︰「匈奴人偷襲來了速速進城」
雲舒一下子被李敢從地上提起,丟到馬背上。
「快策馬回去」
雲舒坐在馬背上,慌張的向大公子方向看去。箭矢集中在馬車附近,顯然是沖南宮公主而來,是因和親公主被搶回,匈奴人覺得羞辱,所以寧肯殺死她,也不讓她回漢朝嗎?
一撥又一撥的箭矢向大公子那邊射去,大公子扶著南宮公主進入馬車,自己坐在車轅上策馬奔馳起來。
有箭射來,旁邊一個矯健縴細的身影竄出,揮舞著長劍將箭矢擋開,為大公子開路。
那,是陳芷珊嗎?身手看起來果然很好。
「發什麼呆,還不逃命」
李敢喝來,朝她的馬踢了一腳。
馬兒隨著人流朝城門跑去,雲舒只覺得周圍一片嘈雜,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有喊打喊殺的,也有喊匈奴人從哪哪沖下來了,更有人沖著城樓上喊,不能射箭,公主還在關外,等等……
她從未經歷過這等陣仗,只能抱緊馬脖子,任馬兒隨大流往城門下跑去。
當城門眼在前方時,有破空的聲音傳來,雲舒回頭望去,天空中竟然密密麻麻一片箭矢,如密網一盤朝下面扣下來。
旁邊策馬之人,身上或穿著鎧甲,或是手上有武器擋箭,唯獨她,什麼也沒有,這一刻,她從未覺得為什麼馬跑的這樣慢,而時間過的這樣快這一刻,她只覺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竟然分毫也抵抗不得
「雲舒」
一聲嘶吼傳入大公子耳朵,原本聚精會神護送公主進城的他,頓時慌亂了。
剛剛是有人在喊雲舒嗎?為什麼會喊她?她難道在這里?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大公子便急忙向旁邊張望。
向聲音的方向掃去,于兵荒馬亂中,一個青色的瘦弱身影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大公子的腦袋如同充血,只覺「嗡」的一聲,旁的聲音都听不到,連呼吸也不能
在一旁護送馬車的陳芷珊感覺到馬車速度慢下來,又急又氣的看向桑弘羊,如此緊急時刻,怎能減速?
誰知桑弘羊如同神魂出竅一般,直愣愣的看著一個方向,手中策馬的韁繩也不動了。
「桑弘羊你怎麼了」
陳芷珊一聲嬌喝,將桑弘羊震回神,他看向陳芷珊,急切的說︰「陳大人,你來駕車,快」
陳芷珊見他面色蒼白,手上又不動,以為他另外一側中了箭,急忙從馬背上跳到車轅上,接過韁繩。
她剛想問哪里受了傷,卻見桑弘羊如靈猴一般躥上她的馬,疾奔向了另一個方向。
「不是……一定不是她,一定是我听錯、看錯了……」
大公子拼命的夾著馬肚,用力揮著韁繩,這距離城門幾百米的距離,卻好似千里一般遙遠。
遙遙在望之際,那個青色的身影被李敢從地上撈起,放在馬前向城門沖去。
如瀑布般的青絲散落下來,尖瘦的臉歪在李敢的臂彎中,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毛靜靜的蓋在眼瞼下,一動不動。
大公子紅了眼,策馬沖上去,跟剛剛奔進雁門關的李敢撞到了一起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李敢懷中的人,喝問道︰「她怎麼會在這里?誰把她帶到這?」
李敢被桑弘羊吼的閉緊了嘴,懷中的人頓時被他搶走,只听桑弘羊抱著人奔上城樓大喊道︰「軍醫,軍醫在哪?」
……
又是那片沙漠,無邊無際。頭頂的驕陽曬的人要暈過去,可是雲舒知道自己不能暈,如果倒下,那麼她就真的死了。
又餓又渴,又熱又干,如同一塊鐵板上的肉餅,正在一點點被烤熟,再也沒有比這更難受的感覺了。
「卓成,別停下,快起來,我們一直朝南走,一定能走出去的」
雲舒恍惚中覺得不對,她看著卓成抽出瑞士軍刀向她撲來,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做不了,手腳如同被無形的束縛困住一般,想掙扎卻掙扎不動。
不對……為什麼是跟卓成一起,為什麼又看見了慘死的那一幕?
「不要、不要殺我……」
掙扎中,一個聲音傳入雲舒的耳中,溫潤的聲音如同甘泉一般滋潤著她。
「雲舒……雲舒……快點醒來……」
「你安全了……沒有人殺你……」
「有我在、有我在你身邊……」
「雲舒、雲舒……」
緩緩的聲音叫醒了雲舒的意識,她慢慢睜開眼,只覺得一片慘白,幾個身影在他面前晃動,一張臉無限靠近,似歡喜,似激動,還在喊著什麼,可是她听不清楚……
她的五官六識仿佛報廢一般,听不到、看不到,想說也說不出來。
「渴……」掙扎著,雲舒終于說出了一個字。
不過一刻,有涼涼的水滋潤著她的唇,如同在荒漠中遇到綠洲的人,雲舒本能的張口狂飲。
「慢點喝,別嗆到,慢點……」
雲舒漸漸听到耳邊的聲音,如同重回水中的魚兒一般,慢慢恢復了感知。
她無力睜開眼楮去分辨,只是她知道,這個守候在她身邊的人,一定就是他
「大公子……」
緩緩叫了一聲,她又昏睡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時,滿口都是沖鼻的藥味,想來她昏迷的時候,被人灌了不少藥。她的頭昏昏沉沉的,但是四肢已有了知覺,至少她知道,自己正趴在床上。
她從來不習慣爬著睡覺,覺得胸前難受,于是想轉一轉身,可就是這麼一動,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就從她的後背傳來。
「啊,疼……」
抽著冷氣,雲舒只听到房中一片響動,有杯盞慌亂放下的聲音,下一刻,就有人沖到了她跟前。
「雲舒,別動,你背上有傷,是要喝水嗎?還是餓了?」
雲舒睜開眼,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
果然是大公子。
他依舊穿著那天雁門關下的黑衣,頭發亂糟糟的,青胡渣都出來了,眼圈血絲眼袋更是嚴重。
雲舒看著就覺得心疼。
抿嘴抽泣了一下,她還未說什麼,大公子就緊張的問道︰「是疼的厲害嗎?我去拿湯藥來,軍醫說喝了就不疼了。」
雲舒趴在頭上,歪著頭,就著大公子的勺子,慢慢喝著藥。可是每一口湯藥在滑過喉嚨時,都如針刺一般難受。
大公子一邊喂藥,一邊說︰「你總算醒了,軍醫說你今晚若還不醒,只怕是……」
他苦笑了一下,斬釘截鐵的說︰「我知道你一定會醒的。」
雲舒想說話,但是喉嚨難受,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強行支開眼皮,睜著眼楮望著大公子憔悴的面容。
「你昏睡了四天,背上中了三箭,拔箭的時候留了好多血,後來又一直發熱……」說著,伸手模了模雲舒的額頭,略為放心的說︰「現在已經好多了,不過你太虛弱了,什麼都別說,好好養著。」
喂雲舒吃完藥,大公子起身去房外對外面的人說話,雲舒听到他在問軍醫怎麼還不來。
戰場上,從來都是傷員多,醫生少。
不知不覺,雲舒又睡了過去,再一次醒來時,她听到有人在床邊說話。
「你去睡覺吧,軍醫說她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你還在這里守著做什麼呢?」是個女人的聲音,清脆動人,很悅耳的聲音。
「我要等著她完全清醒過來,我不放心。」是大公子。
那女人又說︰「我幫你守著她,你去睡哪怕一個時辰也好,你五天沒有合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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