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舒帶著平棘侯的折子進宮,呈給劉徹看後,劉徹卻笑著咬出了三個字——「老狐狸」
雲舒眼皮一跳,就听劉徹對她說道︰「朝中人都說平棘侯庸庸無為,最會的一項本事就是和稀泥他們卻不知平棘侯是個聰明人,最懂得明哲保身、以退為進」
劉徹怕雲舒被平棘侯耍的團團轉,就直截了當的說︰「薛家人待你肯定很好,但你也得看清楚一些才是,他們究竟是為什麼對你好?他們願意替你養兒子,二話不說還把爵位傳給他,你就沒覺得奇怪?」
雲舒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很多事情,她心里雖清楚,卻不願說的那麼明白,有時候也想做個糊涂人,總覺得糊涂人要比聰明人幸福很多。
正如一句話所說,有時候無知也是種幸福。
可是面對劉徹這個精明的皇帝,裝糊涂顯然是不行了,她得幫雲默把爵位爭取到,自然就得說服劉徹下旨才行。
「皇上,平棘侯當初待我好,自然是有皇上和桑侍中的原因在其中,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有怎樣的交易,但是平棘侯想必是從皇上這里得到了地位的保證,從桑侍中那里得到了豐碩的利益。他知道待我好,桑侍中才會讓他的利益更大化。說到底,我跟他之間的養父女關系,也不過是個殘酷的和利的交易。
之後,事出突然,誰也沒料到我的身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平棘侯失了我這個‘義女’,沒了榮華富貴的保障,他的爵位對于桑侍中來說,再無半點作用。這個時候,他自然要抓住一些東西來保全自己。他之所以收養默兒,當然是有目的的,默兒若成了平棘侯世子,他的事我不可能不聞不問,自然也會盡量照看薛家。他想用一個世子之位換取晚年的安穩,和百年之後的香火,我覺得也沒什麼過分。
人總歸是有情的,我雖明白他的算計,但是交易之外,我也希望我們之間能有一份真情。」
劉徹听著她的一番話,最後忽然笑了,說︰「朕沒想到,在這一番算計之下,你還能說出真情二字。」
雲舒抿嘴一笑,說︰「有時候,帶一些利益的關系,更為牢固。平棘侯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皇上以後若有用得到的地方,也可放心使用,不用怕他跟朝中的一些人一樣,地盤錯綜復雜了。」
劉徹樂了,笑著說︰「沒想到皇妹如此聰明伶俐,能看透這麼多東西。」
說完他又想了想,說︰「是了,你以前就很聰明,是朕忘了。」
似是想起以前雲舒捉弄他,還有給他和桑弘羊出謀劃策的那些事情,劉徹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雲舒順利出宮之後,次日,就有旨意送到平棘侯府,劉徹恩準了平棘侯的請命,將雲默收養在媳婦葉氏的名下,並將平棘侯世子之位傳于雲默。
此詔一出,在薛家和葉家之中掀起軒然大*,兩家都沒料到,世子之位竟然這麼快就傳了出去,之前兩家為了過繼子嗣和世子之位的事,糾結多年,眨眼卻被一個不明來路的小子給佔去了
許多奏折呈到了劉徹面前,但是平棘侯和劉徹二人咬住死不松口,任誰也無可奈何
平棘侯力排眾議,不顧宗族反對,帶著雲默祭拜宗廟,正式更名成為世子薛默
這件事驚動了長安的上層人士,很多人都在打听雲默的來歷,卻無一能夠說的清,只是依稀知道這個孩子跟當初從虎口下救平棘侯的女子有些干系。
但是有一個人卻是知道雲默的
在雲舒恢復公主身份之前,她依然住在平棘侯府。雲默被葉氏接去她的冬梅苑,香蘭苑就只剩下雲舒自己居住。
在她耐心的等待劉徹和大公子的安排時,丫鬟靈風匆匆進來通報,說︰「小姐,淮南翁主前來拜訪」
「淮南翁主」雲舒站起身來,忙說︰「快快請進」
靈風伶俐的跑去請淮南翁主,雲舒已等不及站在了香蘭苑的門下迎接。
在衡山國邾城一別,已過去半年,當時劉陵說要到長安找衛青,也不知道她進行的怎麼樣了……
劉陵氣色很好,微微有些曬黑了,不過精氣神卻顯得更足。
她腳下生風的快步走到香蘭苑,一看到雲舒,就笑著埋汰道︰「好你個雲舒,回了長安也不告訴我一聲」
雲舒笑著迎上去,賠罪道︰「翁主勿怪,實在是事情多,耽擱住了。」
劉陵也不是小氣的性子,根本沒打算跟她計較。
兩人攜手進了房間,劉陵就咋咋呼呼的問起來︰「你幾時回來的?若不是我听說皇上下旨立雲默為平棘侯世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長安」
雲舒親手給劉陵泡茶,說︰「九月初到了長安,翁主呢?一直在長安嗎?」。
劉陵接了茶,擺手說︰「先別說我的事,你跟雲默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你兒子怎麼就變成平棘侯世子了?我起初听說,還以為是重名呢,可是越想越不對勁,昨兒進宮玩的時候,找皇上一問,才知道真的是他」
雲舒有選擇性的解釋道︰「我在回長安的路上,救了平棘侯一命,平棘侯瞧見雲默,打心底里喜歡這孩子,後來夫人和葉氏見到了,也是喜歡的不行,左右勸說,便定下了此事。」
劉陵听著點了點頭,說︰「這是好事兒,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是個事,雲默雖成了薛家的孩子,但你也算是有了依傍。」她低了低聲音說︰「以後你嫁到桑家去,桑家人也不敢把你看輕了。」
雲舒笑了笑,不知道劉陵若是知道她們兩人是堂姐妹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因為多日不曾收到大公子的訊息,想來恢復身份的事情肯定不容易,她怕出什麼意外,所以不打算提前把身份之事告訴劉陵。
「你呢?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劉陵自然知道雲舒問的是什麼事,先嘆了聲氣,說︰「那個楞頭青」
雲舒卻眼神一亮,這個語氣,好似有戲呀……
劉陵抱怨起來︰「你不知道我這幾個月吃了多少苦跟著衛青長安、上林苑兩處跑,你沒看到我都曬黑了夏天都過去了,也沒緩過來。」
雲舒非常有興趣的問道︰「那你們到底怎麼樣呀?」
劉陵低頭一笑,有些倨傲的說︰「我看得上他,那是抬舉他,只是我看著他傻乎乎的,就來氣」
衛青傻?衛青可一點也不傻或者說,他故意裝傻充愣不接受劉陵的示好?嗯,有可能
劉陵似是想起什麼事,皺了皺眉頭,說︰「他雖然呆了一點,但我也就忍了,可是那個衛子夫算什麼東西,卻對我說‘青弟高攀不起翁主’,讓衛青遠離我哼,我倒要看看,衛青到底是听他姐姐的還是听我的」
原來劉陵還在跟衛家的人角力中,成敗尚未定啊
雲舒問道︰「那皇上呢?他沒有說什麼嗎?」。
劉陵搖頭說︰「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沒看到我的作為的。」
雲舒心想,不應該的呀……劉陵是劉徹的舊愛,衛青是劉徹要重用的大將,這兩人若弄到一塊去了,就算不防備著淮南王要拉攏衛青,劉徹也應該是沒辦法接受的他們二人的,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再想到衛子夫柔順的性格,不像是會故意得罪人的……
「翁主,衛子夫說的那番話,會不會是皇上授意她對你說的?」
劉陵想了想,點頭說︰「有可能,想來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對我說什麼。」
雲舒又問︰「淮南王又是怎樣的態度呢?」
劉陵這些臉色徹底拉了下來,說︰「我父王要氣瘋了,說我背叛他,倒戈向了皇上這一邊,連我的嚼用也扣了」
「那翁主豈不是兩邊不討好?」雲舒著急的問道。
劉陵點頭說︰「誰說不是呢衛青一直防備著我,總覺得我接近他是有所詭計,皇上只怕也是在觀望,看我到底想干什麼。」
雲舒腦海中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淮南王扣了翁主的嚼用,那翁主現在手頭肯定很緊吧?」
劉陵尷尬的笑了笑,說︰「是緊了一些,只是我之前存了不少,還不至于拮據。」
雲舒卻拉住劉陵的衣袖說︰「你存的體己錢怎麼能拿出來用?翁主不如找皇上借些錢去」
「找他借錢?」劉陵愣了。
雲舒笑著說︰「翁主應該讓皇上知道你的立場變化,既然淮南王現在不理解你,你就應該爭取皇上的理解才是只有皇上信任你了,衛青才敢跟你在一起,不然他一直會裝傻充愣到底的」
劉陵頗覺得郁悶的說︰「我跟皇上談過心,跟他說過的,看來他還是不相信我。」
雲舒勸解道︰「你要依靠他,他才會真切的覺得你跟他是同一立場的。」
劉陵「哼」了一聲,說︰「這還不容易,看我明天就問他借幾十萬錢花,我真的缺錢呢」
雲舒掩嘴笑道︰「翁主別一開口就把皇上嚇到了,你這是招兵買馬還是怎麼著,一下子要這麼多錢。」
劉陵笑著說︰「我要這麼多錢,跟你有關呢」
這樣輪到雲舒驚訝了︰「我?」
劉陵點頭說︰「是呀,我想跟你一起做生意好不好?」
雲舒愣愣的問道︰「翁主要跟我一起做生意?什麼生意?」
劉陵說︰「我父王現在不給我錢花,我也不能坐吃山空,想用現在手上的這些錢再生點錢出來。這些日子我仔細想過,我喜歡你畫的衣服樣子,那些衣服做出來很好看,在長安一定能賣的很好」
雲舒認真的考慮起劉陵的這個提議。
她有技術,劉陵有人脈,生意的確可以做做。
雲舒以後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天南海北的到處奔波,茶葉、馬匹生意只能交給下面的人打理,她也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才是,賣衣服倒不失為一個好提議。
「翁主當真要做?」
劉陵十分肯定的點頭。
雲舒說︰「這個生意要做也容易,我這邊出樣子,翁主負責找些好手藝的繡娘,衣服的布料咱們可以從吳縣周家那里便宜買來,只要最後翁主能想辦法把衣服賣出去就行」
劉陵只是有這個想法,待雲舒這麼一梳理,好像馬上就能做一樣,不由得十分興奮。
「真的嗎?那咱們從哪里開始做?需要多少本錢?」
雲舒想了想,說︰「租賃一個帶院子的店面,請五到十位繡娘,翁主只用準備這些開銷就行,應該用不到太多錢。布料方面,正好十月初周家的人要到長安來,從他們那里先拿過來用就可以。」
劉陵險些要坐不住了,雲舒拉住她說︰「也不急在一時,你還是得先把皇上那邊的事情先處理好。做生意的事情也可以讓他知道,讓他看看翁主你被逼到什麼樣了,堂堂翁主還得做生意才能過活」
劉陵掩嘴笑道︰「我是該跟他吐吐苦水。」
兩人又把此事合計了一番,末了,劉陵又問︰「這麼久,怎麼也沒看見默兒?」
雲舒說︰「葉氏極為看重默兒,給他請了幾位先生,他現在應該在書房跟著先生上課。」
說著就喚來紅綃,說︰「你去秋菊苑看看世子下學了沒有?若散了,就把世子請來給翁主看看。」
紅綃應聲而去。
劉陵又想起一事,說︰「剛剛忘了跟你說,衛子夫懷上了,皇上最近心情很好,我原以為皇後和陳家會跟皇上大鬧一場,但沒想到皇後不僅沒鬧,陳家還跟皇上一氣,跟田丞相死磕上了。」
劉陵卻諷笑道︰「她才沒有想通呢,不過是館陶長公主管束著她,不許她鬧罷了。我看皇上最近是越來越不能容忍田蚡那廝了,要跟陳家一起弄掉他呢」
雲舒打心底里感嘆,劉陵政治敏銳度真高,可惜是個女兒家
算算時間,田蚡的好日子,的確快到頭了……
這些事不過是順口提一提,兩人都沒打算細聊,待說了幾句閑話,紅綃就領著雲默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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