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到了三月,天氣轉暖,雲舒和桑弘羊準備從冬石原搬去牡丹閣居住。那里的花園修的十分好,不僅種了成片的牡丹,還有其他花卉,此時正是百花爭艷之時。
雲舒想把墨清的送別宴擺在牡丹閣後面的百花園里,這幾日就帶了管事,往百花園去看看地形和場所,精心布置起來。
在準備為墨清送行的同時,桑弘羊給雲舒帶了一個頗為震撼的消息。
周子輝捐官不成功,皇上不允,只讓他參了軍,這次隨墨清一起去雁門關。
雲舒琢磨著,劉徹不準周家絳侯後人直接捐官入仕途,卻讓他們從行伍出身,听起來似乎很糟,但細想下來,卻比捐了侍中更妥當。
桑弘羊也解釋道︰「皇上的這個安排雖然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但是周子輝若能在軍中立功,回朝之後,他們周家恢復爵位也就指日可待了,這是皇上給周家的一次機會。不然他若捐個虛職,周家復蘇依然遙遙無期。」
雲舒點頭,說︰「這條路是難走了一些,可也是好機會。」
桑弘羊有些顧慮,說︰「只是,周子輝是周家僅剩的一根獨苗,此番上戰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周家也就完了。」
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啊。
誠如桑弘羊擔心的那樣,周夫人得知周子輝要入伍參軍之後,哭了個昏天暗地。周老爺卻咬牙狠下心,支持周子輝參軍,還說他們周家原本就是戰場上打出來了,現在想要要回爵位,自然也要走這條路。
雲舒和桑弘羊听了這個話,都在心里點了點頭,周家好歹有個明白人。
也因此,三月中旬的餞別宴更為熱鬧了一些,除了墨清,南宮公主,周家也被邀請了。
薛默聞訊,也前來為師父墨清送別,桑辰龍陪著他一起過來,和雪霏一起安慰因哥哥要上戰場而傷心的周子冉。
雪霏牽著周子冉的手說︰「冉冉姐姐你別擔心,墨叔叔的武功可厲害了,你看我弟弟才跟著墨叔叔學了一點功夫,都已經那麼厲害,子輝哥哥跟他一起,肯定不會有事的。」
桑辰龍在旁邊听的重點不一樣,急忙問雪霏︰「薛默的功夫是跟墨叔學的?我看侯府給薛默請了騎射師父,還以為薛默是跟那些人學的。」
雪霏做出一臉不屑狀︰「那些人的武功怎麼能跟墨叔比?弟弟跟著那些騎射師傅學,不過是走個過場,他厲害著呢」
桑辰龍十分羨慕薛默的一身功夫,連霍去病的那兩下,他都不如。看著比自己小的兩個男孩子都比自己厲害,桑辰龍也很想變厲害,無奈他就是學不好,四肢協調不當,連招式都比劃不齊全。
雖很受打擊,但桑辰龍發現自己在算術方面要強很多,每次一起玩薛默發明的「二十四點」游戲時,他總是能夠輕松贏其他人,也因此,他決定把自己這唯一的特長繼續發揚光大,免得事事都不如周圍的朋友。
雲舒等成人坐在花園的席位中,雲舒拿出一份禮物給墨清,說︰「這是我拜托墨匠做的一個指南針,根據司南改了改,用還是一樣用。墨大哥繪制地圖,領兵打仗時應該能用到。」
桑弘羊看著做工精致的指南針,比司南要靈敏許多,又驚嘆又感謝。
南宮公主也取出自己帶來的禮物,是一個牛皮水袋,想必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在漠北打仗,水袋是貼身必備之物,墨清從南宮公主那里收到一份這樣的禮物,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不禁模了模放在胸口里的那塊鳳形玉佩,那是他擢升為騎郎將時,南宮公主送他的祝賀禮物,他不知為何,總會情不自禁的貼身帶著。
雲舒見墨清收了水袋,卻捧著呆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而南宮公主看他如此模樣,早就紅了臉。雲舒左右看看,瞬間就明白了。
只是此宴是餞別宴,有些話不便說,雲舒心中決定,待墨清從漠北回來,若南宮心意未變,她便要出頭為他們兩人爭取一番
因周子輝從未上過戰場,在餞別宴上,墨清、桑弘羊以及拉來陪客的韓嫣著重跟他說話,傳授一些經驗。
周子輝的表情極嚴肅,認真的听著,時不時還會問一些問題。
雲舒不打擾他們說話,又見八個孩子在院子里坐了一圈玩游戲。雪霏手上拿了一朵早開的牡丹花,夏芷坐在外圍輕輕擊打一面小鼓,鼓點停止時,花在誰手上,誰便表演一個節目。
大家都玩的盡興,雲舒就邀了南宮公主在園子里散步。
「姐姐搬出宮來住,還習慣嗎?」。
南宮公主點點頭,雪白的頸背微微彎曲,頷首說︰「侯府里的規矩不如宮中大,沒有什麼拘束,若閑了,還可以隨時來找姐妹們說話,挺好的。」
雲舒點點頭,試探的說︰「只可惜姐姐孤身一人,身邊沒有個人陪伴。於單雖跟你有母子名分,但終究不是親生,又是異族。姐姐現在還年輕,不如尋個意中人,相知相守,若能有個孩子,那就更好了。」
南宮公主知道雲舒看出了一些端倪,立即紅了臉,腦袋低的更低了,呢喃道︰「妹妹快別說了,新寡之時,怎敢談這些……」
雲舒心中了然,南宮公主是因為新寡而避諱談及這些,可是心里卻是有意。時下風氣雖然開放,女子再嫁並不稀奇,可是南宮公主死了丈夫不足半年,為著名聲也要再守些時候。
反正墨清這一去,估計又是一載才能回來,雲舒也就不往深里面問,待以後慢慢挖掘。
餞別宴上,大家把酒言歡,並沒有說太多傷離別的話題,雲舒、南宮公主也陪著喝了幾杯。雲舒酒量大,只是微微燻紅了臉,但南宮公主卻是有些腳步踉蹌,雲舒急忙和紅綃扶著南宮去自己屋里歇下。
安置好南宮,雲舒返回百花園,卻被周子輝在半途攔住了。
周子輝也喝了些酒,看他的樣子像是有些話要對雲舒講的,雲舒就把他領到了臨水的麗水軒坐下,並讓紅綃去泡壺醒酒的綠茶來。
周子輝坐在軒里,看著外面輕輕蕩漾的池水,半晌才開口,說︰「我爹娘只我這一個兒子,我雖不懼死,卻總怕有個萬一,到最後丟的父母和幼妹無人照料。」
雲舒有些吃驚,沒想到周子輝開口說的就是這個。
周子輝抬眼看向雲舒,說︰「我今日來赴宴,是想求公主一件事,看在往日在吳縣時兩家的情分上,我以後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求公主對周家照拂一二,不要讓我爹娘和妹妹受人欺負。」
說著,還給雲舒單膝跪下。
雲舒急忙扶起他,說︰「周公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這次必定能夠安然歸來,何必想這些有的沒的,听了怪讓人擔心的」
周子輝卻像是鑽進了牛角尖一般,非逼著雲舒答應下來。
「我也是以防不測……若我還有別人能夠托付,也不為難公主了,只是人心叵測,這次我周家回長安,我遵照父親的意思去拜訪過多位故交,可他們對周家都是避之不及,連與妹妹有婚約的薄家都抵消不認,真正是氣煞人也。這幾個月來,也只有桑大人和公主願意伸手幫我們一把……」
世態炎涼,一向如此。雲舒雖氣過周家隱瞞利用她,但在知道原委之後,就理解了周家的用意。
想起在吳縣的種種,及周夫人和冉冉對她的情誼,雲舒點頭道︰「你放心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定會照拂你的家人。」
周子輝感激不盡,不顧雲舒的阻攔,行了一個大禮,方肯起身。
兩人一起回了宴席,桑弘羊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笑著拉了周子輝繼續飲酒,並不問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晚上宴席散盡,雲舒服侍桑弘羊梳洗,隨口抱怨道︰「你們今天喝的也太多了,好大的酒氣,縱是成親那日,也沒見你喝這麼多。」
桑弘羊任由雲舒幫他月兌掉外衣,然後轉身就撲住雲舒,說︰「周子輝跟你在園子里說了些什麼?是不是要走了,舍不得你?」
雲舒震驚的瞪圓了眼楮,桑弘羊這是在吃醋嗎?她從未見過他這麼明顯的表達自己的醋意,莫不是真的喝醉了?
「胡說什麼呢我跟他何談什麼舍得不舍得,他是放心不下家人,拜托我照顧一些」
桑弘羊摟著雲舒,頗為不滿的哼了兩聲,說︰「那又何必攔了你單獨去說,跟我說也一樣……」
雲舒拉開他的雙臂,把他往洗漱的內間推去,說︰「你一個大男人,如何照顧得到周家的妻兒,好啦好啦,別胡思亂想了,快點洗洗睡吧」
桑弘羊醉眼朦朧,著實沒精神繼續追究下去,洗漱一番之後,就抱著雲舒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他渾然不知道自己昨晚跟雲舒說了些什麼,只模糊記得好像說了些不當的話,期期艾艾好半天,旁敲側擊的問了雲舒,雲舒笑著跟他說了,他卻脹紅了臉,十分慎重的給雲舒道歉,說他不該說那些混賬話。
雲舒並沒有生氣,不管怎樣說,桑弘羊是緊張他,才會如此。若一個男人跟她躲在林子里好半天,桑弘羊卻不聞不問,她只怕就要郁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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