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同學?!」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蹲在窗簾後面發出痛楚嗚咽的竟然是桑玫瑰。
在窗簾被拉開的同時,桑玫瑰本來擱在手臂上的頭抬了起來,她忍著肚子的痛,賞給岳禹群一記大白眼,然後手一伸,再把窗簾給拉上。
見狀,岳禹群不禁莞爾。
現在是怎麼了?向來驕傲淡漠的桑玫瑰竟像小朋友一樣躲在窗簾後方玩躲貓貓?
等等……她的樣子不太對,臉色太過蒼白,眼眶泛紅,嘴唇沒有血色。
她不舒服嗎?思及此,岳禹群嘴角的笑收了起來。
「桑同學,你不舒服嗎?」他隔著窗簾問。
「你……走開!」桑玫瑰虛弱微小的聲音從窗簾後傳來。
「桑同學,現在不是展現倔強脾氣的時候,你若不舒服,一直蹲在這里也不會好的。」
過了許久,仍沒得到桑玫瑰的回應,岳禹群決定告訴她「男人也有固執的一面」。
「我要將窗簾拉開了喔。」他先行警告,然後再一把將窗簾給拉開。
這一回桑玫瑰已經痛到無力回應,她把頭埋在交疊的手臂上,身體極度不舒服的她決定耍賴到底。
這個岳禹群……真的很討厭。
她也知道身體不舒服,一直蹲躲在這里不是辦法,因為待會同學跟老師就會進到這里來開會,但她真的很不舒服……
從小她就有個習慣,只要身體不舒服,就會找個角落蹲著、躲著,總以為這樣痛痛就會找不到她。
她只是暫時躲在這里,待會兒等她比較不痛時,就會離開了。
岳禹群也跟著蹲下來,試圖跟桑攻瑰平視。
見她始終沒抬起頭,他用手指戳戳她的手臂,「桑玫瑰,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到醫護室好不好?」
說真的,她听得出岳禹群話語里的真誠與關心,但她如何說得出口,自己不舒服是因為……
生理痛。
對,她每次的生理期總是會令她痛到想打滾,所以每個月最疼痛的那一天她都會請假在家休息,但這個月的生理期卻無預警的提前好幾天,而且才第一天而已她就痛到快站不起來。
更糗的是,她書包里備用的衛生棉忘記補貨,只剩下唯一救命的一塊。
「桑玫瑰,你這樣一直蹲著也不是辦法……」岳禹群看看手表。「再過四十分鐘大家就會進來了,到時候你也要蹲在這里嗎?」
這話終于讓桑玫瑰有了反應,她略略抬起頭。「不……我得離開。」但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啊。
「那就對了,我送你去醫護室。」
桑玫瑰知道現在不是倔強要脾氣的時候,岳禹群願意幫忙她很感謝,只是她才稍微一起身,下半身便涌出一股熱流,伴隨一陣劇痛,害她當場腿軟。
「我恐怕……走不到醫護室。」醫護室在隔壁棟大樓,跟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互相連接,必須先下樓走過一個大中庭,再爬上五樓……
她光想就快暈了。
「那……我抱你。」岳禹群想都沒想就說。
這話讓桑玫瑰一怔,若她讓正理王子從這棟樓抱到隔壁那棟樓,那麼她桑玫瑰明天就不用來學校了,因為她會直接被他那一群粉絲給終結在半路。
岳禹群還真的作勢要抱她。
桑玫瑰連忙阻止。「不,我想我到隔壁的女生廁所就行了。」
岳禹群不解。「你不舒服應該到醫護室.到女生廁所做什……」他突然住口,聰明如他,很快便領悟桑玫瑰不舒服的原因。
他還是將她給打橫抱起,桑玫瑰緊張的圈住他的頸項。
「我不要去醫護室。」
「我送你到女生廁所。」岳禹群抱桑玫瑰到洗手間,然後要她等他一下,隨即便離開。
桑玫瑰坐在馬桶蓋上休息。都怪自己這幾天貪吃,明知道生理期快來了,還三天兩頭喝冰飲,今天會這麼不舒服只能怪自己……
岳禹群願意抱根本無法走動的她來到洗手間,讓她不至于在同學跟老師面前丟臉,她真的很感謝他。
「叩叩」,有人在敲她這間廁所的門。
「桑玫瑰,你在里面嗎?」是岳禹群的聲音,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嗯。」桑玫瑰悶著聲回應。
「我幫你帶了些東西,你可以把門稍微打開嗎?」
桑玫瑰表情困惑的將門微微拉開,岳禹群將頭撇到一旁,只將東西遞給她。「這些……你應該需要。」
他拿了個紙袋給她,桑玫瑰接過關上廁所門,打開紙袋,發現岳禹群剛剛離開是去幫她張羅所需要的東西。
里頭有好幾包的衛生棉,夜用、一般、量多、量少還有護墊,看來岳禹群把店里所有衛生棉的款式全買了。
看樣子他早猜到她不舒服是因為大姨媽來報到,而他一個大男生居然會跑去買這些東西……
「呃,那個……」岳禹群略帶不好意思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我不太知道女生怎麼用這些東西,所以我每一種都買了,我還幫你買了止痛藥跟礦泉水,你待會要記得吃,我先回視听教室了,我會幫你跟老師請假,你今天就別與會了。」
說完,桑玫瑰听到他離去的腳步聲。
在紙袋的最下面,有他特地買的止痛藥跟礦泉水,他真的很細心,而她竟然忘記跟他道謝……
這場意外是桑玫瑰跟岳禹群關系的轉捩點,也是他們友誼的開始。
桑玫瑰試著不再用「王子」的角度去看岳禹群,對他也不再排斥,經由一次、兩次無敵恿的接觸,桑玫瑰承認,她的確是欣賞岳禹群的。
他們的屬性很近,同樣的聰明,同樣是高材生,他們所懂的、所理解的,所想要知道的,都和同儕不太相同。
以往,身旁沒有人可以懂他們的思維跟心里所想的,但現在有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相談甚歡,于是越走越近。
但桑玫瑰仍堅持兩人只能私底下往來,畢竟,學校里有一大群「貴族」虎視眈眈,她可不想成為眾人攻擊的對象。
岳禹群了解桑玫瑰的考慮,因此他們在學校的互動依舊很少,在放學後或是例假日才是他們相處的時刻,他們一起讀書、一起做研究、一起去看球賽、看美術展……興趣很廣泛的他們幾乎什麼都能聊。
高三的這一年,當同學們都因升學壓力而水深火熱時,他們兩人卻輕松愜意,他們兩個就像死黨一樣一起吃喝玩樂,開心的很。因為岳禹群高中畢業後並不打算留在台灣,他早已經申請好國外的大學,至于成績優秀的桑玫瑰,也早以推甄的方式進入H大。
只是,異性間真的會有所謂的純友誼嗎?岳禹群跟桑玫瑰對彼此都很欣賞,兩人又談得來,這些條件構成了戀愛的基礎,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曖昧的情愫在兩人對男女情愛都懵懂時漸漸產生……
「嗨,禹群,這邊!」桑玫瑰舉高手揮了揮,現在正是午餐時間,店里高朋滿座。
岳禹群穿過店里擁擠的人潮,來到桑玫瑰桌前。
「還好你提早過來,要不然可能得排一個小時才能吃到。」
「沒錯,我還幫你點了青醬雞肉面,OK吧?」
岳禹群滿意的點點頭,桑玫瑰不虧是他的麻吉,連他喜歡吃什麼都知道。
今天是周末,他們約在一家網友狂推的義大利面店,吃鮑後兩人要到附近的歷史博物館看展覽。
岳禹群看了看桑玫瑰今天的打扮,一件灰色棉質運動褲,粉紅色的貼身短T恤,配上粉紅色的球鞋,還將頭發扎成俏麗的馬尾,臉頰紅潤,整個人看起來亮麗極了。
他的眼神透出欣賞的意味。「你早上應該是去做什麼了吧?」
「沒錯,我去參加路跑了。」路跑完後沖個澡、換件衣服就到餐廳來了。
「怎麼沒約我,太不夠意思了。」
「嘿,是誰說今天要陪父母在家用早餐的。」
岳禹群笑了笑,「好像是我,哈,沒辦法,我爸媽今天要出國考察,一個月後才回來。」而他這當兒子的,理當得陪忙碌的爸媽用頓早餐。
桑玫瑰沒有答腔,但她理解的點了點頭。
其實她很難想象岳禹群那種富裕家庭的日常生活,她的家庭只是一般的小家庭,住在爺爺女乃女乃留下來的老舊公寓里,她還是靠媽媽的關系才得以進入正理就讀,而弟弟功課差了些,沒能考上正理,目前是普通高中一年級的學生。
她和弟弟從來沒有出過國,對外頭世界的向往只能藉由媒體跟網路資訊稍微滿足。
而出國對岳禹群而書,應該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吧,高中畢業後他也即將到美國讀大學。
桑玫瑰叫自己別再想這些,她不要跟他比較,再說一個天一個地,根本沒東西可以比吧。
既然兩人已是朋友,就該好好珍惜現在的友誼。
他很健談,偶爾也很三八,有些人來瘋,一點宮家子弟的驕傲氣息都沒有,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對了,畢業舞會你會邀誰當你的舞伴?」沒多久,餐點送上來了,他們邊吃邊閑聊。
「畢業舞會?我沒打算參加。」
岳禹群好錯愕,「為什麼?」
桑玫瑰聳聳肩,「學校並沒有硬性規定畢業生一定得參加不是嗎?」
「是沒錯,可那是高中畢業舞會,一輩子只有一次,你怎會不參加?」
桑玫瑰無法壓抑的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畢業舞會是專門為‘貴族’所籌辦的,我們這些‘平民’會去參加的人應該不多。」她不想在岳禹群面前,提及身分的差異,但她說的是事實。
「畢業舞會是為畢業生所舉辦,沒有分什麼貴族跟平民。」岳禹群有點不高興,或許是因為听到桑玫瑰並不會去畢業舞會的緣故。
「你一定認為我在找借口,把自己不參加的理由歸咎到學生階級上頭對吧?」
岳禹群沒有答腔,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他會這麼想也是無可厚非,桑玫瑰不怪他,但她也堅持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先問你,這一次畢業舞會的經費來自哪里?」
「由學生的家長自由認捐。」
「沒錯,以‘正理’學生家長的財力,大家隨便一出手便是十萬塊以上,所以畢業舞會的經費高得嚇人。」這在一般高中可是看不到的。她繼續說︰「但這些經費都是來自‘貴族’學生的家長,我可以確定我爸是拿不出十萬來贊助畢業舞會的。」不僅僅是她爸,而是所有正理高中的普通學生家長都一樣。
「那又如何?學校本來就沒有強制規定家長要捐多少,也沒規定沒捐錢的家長,他們的孩子不準參加畢業舞會。」
桑玫瑰輕笑了聲,「那是一種尊嚴的保留。」說了岳禹群也不會懂的,他們這些平民學生可還是有尊嚴的。
「還有,舞會是仿照國外離中畢業舞會的形式,希望所有學生著正式服裝出席,所謂的正式服裝呢,男生是穿西裝打領帶,女生是小禮服,一套幾萬塊的名牌禮服對你們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但對我們來講,那應該是作夢吧。」
「服裝並不是大問題,國外的學生很多都是采租賃的方式。」
「就算服裝問題解決了,舞會當中是請來管弦樂團為大家伴奏,跳的是華爾滋之類的交際舞,你們因為生活環境,華爾滋難不倒你們,但我們可是從來沒跳過也沒學過,難道要去出糗嗎?」說到最後,桑玫瑰忍不住笑了,說真的,她還真無法想象自己穿名牌小禮服跳華爾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