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教!」他的胃不停翻攬著,幾乎要把胃里的東西都吐個精光。他難過死了,不想再听人說教。「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縱使知道愚蠢,但有的時候,他還是需要酒精令思緒麻痹放空,暫時的逃避會讓他好過一些。
「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懂。」唐可欣不以為然的回嘴,「但酒是不是好東西這種問題,連小學生都知道答案。」
古奕恩用力閉上眼楮,譏誚的撇唇,「今天是我媽祭日,可是我好恨她,從小她就拋棄我,只在乎外面的男人和再生的女兒。我沒有媽媽,只有爸爸,我以為我乖乖听話,他就會很愛我,但最後他只關心事業,就算只剩下一丁點愛也都給了我弟弟,因為我弟弟開朗活潑,又討人喜歡,就像我媽媽……我算什麼東西啊?我什麼都不是!」
他的話令她喉頭一緊,他眼眸里的陰影令她心痛,她萬萬沒想到他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連想找個陪我喝酒的朋友都沒有,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人在乎我!沒有……」
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深吸了口氣,拿著衛生紙擦拭著他的襯衫,上頭有被他吐出來的穢物弄髒的污漬。
「別踫我!」
他想要推開她,但是她堅持把手邊的動作做完,而後不管他願不願意,她徑自將他扶到了她的房間,讓他躺在床上。
她到浴室去擰了一條毛巾,坐到他的身旁,輕輕替他擦拭著臉龐。
他閉著眼楮,好像睡著了。
「睡著了也好……」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她輕喃,「睡醒之後就好了。我跟你一樣,也怕孤單,也怕被討厭,只是我的恐懼有理由,因為我不夠好,但你……」
她靜靜的看著他,「應該很多人喜歡你才對,不喜歡你的人一定都瞎了眼。」
她眷戀的看著他平靜的面容,沒有期盼得到他的回應,突然想起門口那堆他吐出來的穢物,她慢半拍的想到,她得趕在母親回來之前把地整理干淨才行,還有宵夜……
唐可欣連忙起身,不過身體才一動,他的手霍地抓住了她。
她的眸中閃過驚慌,轉頭就見他微眯著眼,高深莫測的看著她。
她的心跳狂亂了起來。他沒睡著嗎?那剛才她說的話……
「別動。」古奕恩將她拉上床,抱住了她,旋即把臉埋進她的頸項。
他突然的親近令她驚愕,但他只是摟著她,再次閉上了眼,期盼的低語——「讓我抱一下。」
他的聲音藏著一絲渴望,脆弱的樣子無預警地狠狠撞擊了她的心,她遲疑的伸出手,靜靜的留在他懷里,直到看見他真的安然進入夢鄉。
「如果你心情不好想找人陪,可以來找我。我或許幫不上你的忙,但至少可以听你說說話。」她低聲道出了承諾與自己的情感,「就算全世界沒人在乎你也沒關系,我還是會把你擺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陽光刺痛了古奕恩的眼眸,他奮力的眨著眼,申吟著坐了起來,卻覺得頭痛欲裂,胃部翻攪。
注意到自己赤果著上身,他困惑的皺起眉頭。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單人床,放了一、兩瓶保養品的梳妝台和一個小衣櫃,房里的擺設他全然陌生。
「你醒了?」唐可欣的聲音從右側的房門口傳來。
他微轉過頭,一臉冷漠。
他的神情令她臉上的笑容隱去。
「我怎麼在這里?」古奕恩間,「我的衣服呢?」
唐可欣將手中的袋子放到他身旁,小心翼翼的解釋,「衣服髒了,所以我一大早拿去洗,已經烘干也燙好了。」
他慢條斯理的接過手,拿出袋里的襯衫緩緩套上,沒有費心的扣上扣子便翻身下床,「洗手間。」
唐可欣連忙側身讓出空間,指著外頭的一扇門。
他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未多說什麼,進浴室梳洗了一下,掬冷水潑在臉上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
手撐著洗手台,他拍起頭,眼楮透過鏡子瞪著站在門口顯得有些局促的她,她的手上正拿著一條干淨的毛巾。
他對她伸出手,她趕緊意會地將毛巾交到他手上。
她受到驚嚇的模樣讓他看得很不順眼,眼神更冷了幾分。他將臉擦干,故意似的將毛巾丟還給她。
沒有料到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她手忙腳亂的接住毛巾。
「我怎麼會在你家?」他問。
她將毛巾緊護在胸前,著實一楞,「昨天的事……你忘記了嗎?」
「我喝了點酒。」
「應該不只一點吧。」她有點懷疑他的話,看著他走出浴室,她連忙讓路,讓他經過。
母親一早就出門打掃,所以現在不在家,昨夜他睡在她房間里的事,也幸運的沒被發現,不過昨夜打地鋪讓她幾乎一夜未眠,腳也因為在地上躺了一夜,所以有些不舒服。
「你餓不餓?」她輕聲間,「我做了點三明治。」
古奕恩沒有回答,只是打量著這間小房子,「這是秦維桐在嫁給我弟之前住的地方。」
唐可欣點頭,「對,我听卉聿提過維桐在嫁人前是住在這里,但結婚之後就買下樓上的房子,因此房間也空了下來。」
「還真巧。」他的臉上浮現出嘲弄的不屑神情,「你竟然跟她前後租了同個房子。」
她將裝著三明治的盤子放在餐桌上,注意到他的不以為然,忍不住嘟囔,「維桐明明就是個很好的女人,你為什麼要對她口氣這麼差?如果你願意放下偏見跟她相處,你會發現……」
一道銳利的眼神使她的話聲緩緩隱去。
隨著白日的到來,他又變回了冷漠,無言的在兩人之間築起了高牆。
但是經過昨夜,她知道眼前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真實的他比任何人都寂寞且渴望愛。
「就算不餓也吃一點。」唐可欣順著他的意不再提起秦維桐,轉移話題微笑的招呼他,「早餐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比不上你平常吃的好東西,但卻是我的一片心意。」
他沒有看面前的三明治,反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上下打量著她,注意到她今天似乎特地打扮過,穿著一身正式的淺灰色長褲套裝,最後,他的目光停駐在她溫柔的黑眸。
「我今天要去面試。」就算他未必有興趣知道她的事,她還是輕快的說︰「祝福我一切順利吧。如果我真的找到工作,領第一份薪水時一定請你吃飯。你別只是看著我,快點吃東西。」
古奕恩拿起三明治,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咬了一口,驚訝地發現味道還不錯。看來她還有點廚藝。
「我睡在你的房里……」他忽然開口,「我們有發生什麼事嗎?」
聞言,唐可欣的身體僵了一下。昨晚除了擁抱、接吻之外,其實他們並沒有怎樣,不過看他的樣子,大概什麼都忘光光了……
「為什麼不說話?」他追問,「我們真的有什麼嗎?」
「沒有、沒有任何事,你醉了……所以很快就睡著了。」
他懷疑的盯著她,「真的只是這樣?」
唐可欣肯定的點頭。
他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擺出公事公辦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誰嗎?」
「古奕恩。」她沒有遲疑的喊出他的名字。
他輕搖了下頭,「不是名字,是我的身分還有我的家世。」
「我不是很清楚。」她老實的回答,「但听你講話的口氣和穿著,就知道你家境很好。」
「既然知道,你不會傻到不懂得趁機敲我一筆吧?」
他的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我為什麼要敲你一筆?」
「這個房子是租的,我听說張卉聿租人房子是看心情,所以我肯定你有什麼需要她幫助的地方,不然她不會把房子租給你們。而你只是個清潔人員,薪水鐵定不高,單看這里的擺設就知道,你不但窮酸甚至還很缺錢。」
「那又如何?」她沉著臉悶。
「所以我才說你傻。」古奕恩冷哼了一聲,「若騙我就可以撈點好處,那用騙的也行。人活在世上,若不知道耍手段,活該一輩子吃苦。」
他的話令唐可欣感到不悅。清醒時的他心里似乎住著一個惡魔,讓人厭惡而且不想接近。
「你快點把三明治吃完吧。」她搖著頭,不想再跟他交談,不然她怕自己沒辦法再輕聲細語的跟他對話。「我趕著要出門面試,等一下你先出去,不要讓人看到我跟你走在一起。」
看到她備受打擊的表情,有那麼片刻,古奕恩開始後悔自己說的話,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做,只是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唐可欣努力控制自己復雜的情緒,看著他開門離去,直到門關上,她才嘆了口氣,頹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防備著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就算她想努力靠近他,但距離永遠存在。
她彎腰將床鋪整理好,目光不經意的看到一旁的手機。他忘了帶走了!她連忙拿著手機,轉身追了出去。
見古奕恩正在等電梯,人還沒走,她立刻揚起聲音,「你忘了——」
她的聲音因為看到隔壁的門忽然打開而瞬間隱去。
康哲行看到電梯前的古奕恩先是一楞,下一秒目光又飄向唐可欣,注意到她手中的手機。
他微斂下眼,面無表情的當什麼都沒看到,轉身將門給鎖好,站到古奕恩身旁一起等電梯。
很大的砰一聲突然響起,兩人同時轉頭,原來是唐可欣匆忙將門給關上了。
康哲行瞄著古奕恩沒完全扣好的襯衫,挑了挑眉,「不去拿你的手機嗎?」
他冷著臉,沒有答腔。
「我沒興趣管你的事,」康哲行看著電梯燈號緩緩上升,「不過可欣是個好女人,你要玩女人可以,但千萬別找她。」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他平靜的回答。
康哲行不以為然的看著他高傲的樣子。
「我昨天喝了點酒,車子停在酒吧外頭。」沒把他的不悅看在眼里,古奕恩帶著命令似的口吻說︰「等一下載我去開車。」
「你喝酒?!發生了什麼大事嗎?你酒量明明就很差,怎麼會跑去喝酒?」康哲行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我明白了,昨天是你媽的忌日,雖然你總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但心里還是很難過吧。」
古奕恩沉默著,並未回答。
「你跟我哥一樣奇怪。」電梯門在兩人的面前慢慢打開,康哲行諷刺的續道︰「明明不會喝酒,卻硬要喝得醉醺醺的;明明是笨豬,卻總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明明不想做的事,卻違背自己的良心去傲。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瞪視著他,「你還沒資格對我說教。」
嘴一撇,康哲行徑自走進電梯里,「當然,我跟你這種社會菁英沒啥好說的,但我至少看得出來可欣不適合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爸連秦維桐都看不入眼,更何況是像可欣這樣的女人。你一直是你爸眼中的乖乖牌,絕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忤逆他,所以別給自己和別人找麻煩。」沒等他進門,隨即按下關門鍵,「我先去開車,你去拿回你的手機,我在樓下等你。」
古奕恩咬著牙,康哲行的話不留情地踩中了他的痛處,他冷著臉,轉身走回唐可欣家門前,按下門鈴。
門一開,他便朝開門的她伸出手。
唐可欣不自在的看了看他的後方,沒有看到其他人影,她暗自松了口氣,將手機交到他手上。
沒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她再次當著他的面砰一聲把門關上,逃之夭夭的態度令他不禁皺眉。他雙手握拳,忍下再次按鈴的沖動,掉頭離開。
始終沉著臉的古奕恩,站在街上等康哲行開車過來。今天老天賞臉的給了一個大太陽的好天氣,但他卻覺得自己糟透了。
「副總?!」白若琳正好跟張卉聿吃完早餐,一看到他立刻跑了過來,「怎麼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