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今天嚴冠威難得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問東問西,這是不是代表他終于可以獨立作業了?
築香心底才剛轉過這個念頭,就看見嚴冠威手里拿著一個檔案夾,另一手優閑地插在褲袋里,大大方方的朝她的座位走來。
中途,有幾個人攔住他,和他說話。
他回話的時候,視線始終放在築香身上,朝她笑得一臉開心,最後,連跟他說話的人也察覺了,跟著看向她。
築香警告地瞪嚴冠威一眼,趕緊收回目光,專心工作。
沒多久,嚴冠威無聲無息地走到她的座位旁,傾身與她一同望向電腦螢幕,「你也在做產品活動企畫?」
熟悉的淡淡香水味飄進她的鼻端,讓她全身瞬間僵住。
「怎麼了?」他敏感地察覺她的抗拒。
「你剛剛是怎麼搞的?」築香壓低音量質問。
「什麼怎麼搞的?」他轉過頭,看見她冰封的小臉。
敝了,他來到她身邊才幾秒鐘,怎麼就惹毛她了?
「你老盯著我,就算嘴巴不說,全世界也知道我們的關系非比尋常。」不是說好不公開,單純體驗戀愛的感覺,不談感情?
「抱歉,我一心想快點來找你,偏偏又被人纏住。」他這幾句話是貼在她耳邊說的。
男性溫熱的氣息吹進她耳里,讓築香心底瞬間竄起一陣騷動。這男人一定要這樣二十四小時無休,全力放送他的魅力嗎?
「他們問你什麼?」在工作方面,她總替他感到緊張。
「公事。」他言詞閃爍。
「你怎麼回答?」她不禁開始皺眉。
「老實回答。」事實上,那些人請教他怎麼做產品使用狀況的數據分析。
他隱瞞身分的對象是全公司的人,但只對她隱藏自己的工作能力。
「老實回答是什麼意思?」築香執意要問出個所以然。
她真的很擔心他啊!
嚴冠威突然覺得,該是讓她肯定他工作能力的時候了,這樣兩人才能完全進入戀愛體驗。
「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說不清楚。」他直截了當地道。
「喔,老天!」築香支額申吟。
他知道的很有限,奇怪他本人怎麼都不擔心露餡啊?
「別擔心這種小事。」
她急得要死,結果他還反過來安慰她?有沒有搞錯呀?真不知該說他豁達,還是罵他漫不經心。
「這不是小事……」她到底在為誰操心啊?築香咬著下唇,想了一下,立刻作出決定,「算了,今天晚上的約會干脆改為補習好了。」
聞言,嚴冠威直盯著她,斬釘截鐵地揚聲拒絕,「我不要!」
「難道你不想盡快進入狀況?」她亦看向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別擔心這個。」嚴冠威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發,直起身子。
從第二次踫面,他就一直想送,這頭烏亮的秀發模起會是怎樣的感覺。
曾經一度還錯把烏絲的光澤當成白發,看了半天才發現一個人的發絲竟可以這麼有光澤。
滑順又冰涼,像清泉似的,令他愛不釋手。
「好吧!」築香撥開他的手,心里有點不太高興,「你來找我有事嗎?」
到底是誰的事重要啊?她想盡辦法要幫他,沒想到竟遭到拒絕,而且他還一副本少爺沒把這個放在眼里的瀟灑模樣!
「當然。你今天有辦法準時下班嗎?」嚴冠威默默地收回手,問道。
「準時下班是指幾點?」她皺起眉。本來以為他會將手中的檔案夾拿出來問她問題,結果竟然沒有。他該不會是純粹過來跟她確認下班時間吧?
「六點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不可能!」築香連想都懶得想,直接駁斥。
普天之下,有哪個乖乖牌上班族敢這樣肖想?一般人都會把所謂的「準時下班」自動變成七點、七點半。
「你哪些工作要在今天完成?」嚴冠威慵懶的視線淡淡地掃向她的桌面。
築香指了指桌上的一疊資料、活動企畫,以及每月產品更新內容。
「這些我帶走。」他斂眉瞧了一下,隨即動作俐落地抽走幾份工作,速度之快,令她傻眼,同時也表明他絲毫不給她任何制止的余地。
「你做什麼?」見他轉身就走,築香慌張地站起身,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止住他的腳步。
嚴冠威如她所願地停下步伐,側過身,對她施展魅力的笑了笑,動手扣住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里。
冰涼卻柔軟的觸感,跟她的發很像,與她的個性更像,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另類的「表里如一」。
「剩下的,你應該有辦法在六點半前做完吧?」他不介意她瞬間充滿戒備的眼神與從他掌中猛然抽回的手。
從來沒有人敢從他手里拿走東西。在家族里,他是不折不扣的小霸王,仗著女乃女乃對他的疼愛,連他父親也常感慨父不如子。
一年多前,他月兌離家族游歷世界的決定,讓家庭里所有人都嚇壞了,一年多後回來,他霸王的地位更加鞏固。
拿這次所謂的員工體驗來說,他老爸想也不想便馬上答應,女乃女乃更是直接對眾人明言,隨他高興就好,只要別再忽然消失在他們面前,現在的他只要一開口,想要什麼就是什麼。
照理說,築香的舉動應該讓他感到生氣才對,但是沒有,因為她的眼楮又變得亮晶晶,像有火炬在里頭燃燒,很漂亮,讓他百看不厭。
築香瞄一眼他手中的那幾件工作。是他運氣太好,還是純屬巧合?他竟然把幾件棘手的都抽走了,剩下的她搞不好六點前就可以全部完成。
「當然可以。」她評估後回答。
「好,六點半前我把東西交給你,我們準時約會去。」說完,看了眼她狐疑的眼神,嚴冠威好笑地伸手模模她的頭,揚了揚手中的文件,然後瀟灑的離去。
瞪著他俐落的背影,築香呆愣地站在原地,覺得這個需要她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新同事,怎麼好像一下子……月兌胎換骨了?
居然真的讓他準時下班!
築香先被嚴冠威拉去吃了晚飯後,時間接近八點,站在電影院門口,她還是無法置信,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直盯著他看。
他不但在六點準時完成工作,她原以為必定錯誤百出的文件,看到最後只能用完美得有如天衣無縫來形容。
嚴冠威微微仰首,假裝專心考慮著要看哪一部片子,實際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身邊的女人身上。
暫時讓她如此困惑吧!
現在還不到坦白的時候,和歐聖嵐約好三個月的期限,看彼此能在對方的公司里爬到多高的位子,或是干出什麼成績來。
在工作上他從一個天兵突然變成能手,難怪築香會覺得奇怪,幸好她很少跟公司里那些愛聊是非的人聚在一起,否則他工作方面的表現早就在她面前露餡。
午餐時間,是大家聊是非的最佳時機,茶水間則是最佳地點,但她幾乎完全避開,她天天自備便當,極少和同事們一起外出吃午餐,而茶水間對她來說,單純只是喝水、煮咖啡的地方,她也從不加入大家的話題。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到現在為止,對他工作上的「真面目」還不清楚。
「看跟賽車有關的那部片子吧。」嚴冠威逕自作決定。能讓他感興趣的,通常跟車子有關。
「賽車?」築香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他目光所指的海報。
她對車子一竅不通,唯一喜歡所謂好車的地方,是它低低的引擎聲,那讓她覺得迷人,很有力道。
電影即將開演,人潮漸漸聚集,除了一群群的學生、年輕上班族、情侶們,還有一些嚼著檳榔的中年男子。
電影再過不久就要開演,人群更加擁擠地往售票口前進,嬌小的築香被人群推擠,各種食物的味道混雜著體味,讓她腦袋一陣發暈。
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的嚴冠威瞬間察覺,眼楮假裝沒事地盯著海報,但一只手默默伸到她腰際,將她牢牢攬進懷里,結實的手臂在她身後形成天然屏障,替她隔開閑雜人等的推擠。
腰間突然出現的霸力氣道,讓築香全身倏地僵住。
她起先因為不習慣而稍微抗拒了一下,隨即便臣服在他溫柔的堅持里,除了一開始的不習慣之外,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舉動的確讓她感到安心。
那些令她惡心的氣味消失了,換成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即使在這樣擁擠的人群里,他的存在依然強烈得讓她以為天地間只剩他們倆。
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嗎?
原來偶像劇里,那種在視覺上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外加帶點搞笑成分的情侶周遭忽然消失的場景,在現實生活中,這種感覺竟出奇的真實、迷人,撼動人心。
簡單的動作像是種宣示,提供的不僅是一個舉動這麼簡單,它背後代表著守護、體貼和在乎,這些無形有東西轉化成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她的心坎里,以最直接的方式擄獲她的心。
這時,輕握住她腰際的溫熱大掌突然僵住,築香微微仰首,不解的眼神望向嚴冠威,卻看見他沉下的眸光定在她身後某一點。
她沒有問,轉過頭,看見原本扣在她腰際的大掌,緊緊抓好住了一只偷偷模模在她臀部附近徘徊的咸豬手。
「放……放開我!」男子低悶的痛呼聲響起。
築香抬起眼,看見一名身高比她略高些的猥褻中年男子一臉吃痛的表情,手腕因嚴冠威強猛的手勁,正不自然地彎曲,而且形狀越來越詭異。
嚴冠威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俊臉冷硬,慵懶的眼神已不復見,冷厲的銳眸發狠的直盯著眼前的男子,單是眼神便讓對方冷汗直流。
築香仰著臉,望向眼前這陌生的表情,發現嚴冠威的吊兒郎當不見了,全身肌肉緊繃,滿身充斥著狂烈的怒焰。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本來想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的嚴冠威,感受到她若有所思的注目,于是不甘心地收手,冷著臉低斥,「手腳給我放干淨點!」
正排除買票的人們漸漸注意到這里的狀況,大家停下原本的動作,朝他們指指點點。
猥褻的男子眼看不對勁,連頭都不敢抬,趕緊匆匆忙忙溜掉。
始終被嚴冠威護在懷里的築香,充滿疑問的眼神仍舊定在他臉上。他沒有看向她,一只手臂佔有地摟住她縴細的肩膀,狂霸的視線淡淡掃向人群一圈,逼得眾人默默收回看熱鬧的目光。
察覺懷里的佳人仍不放過他,他無聲的嘆口氣,睨她一眼,語氣粗率地問了句,「干嘛?」
築香不說話,晶亮的眼眸依然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做錯了?」嚴冠威猜測道。
她搖搖頭,就是不開口。
「那你這種直盯著我看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他被她少見的專注視線看得渾身不對勁。
被女人盯著看的經驗他很多,多到他都麻痹了,也可以視而不見,但他就是沒辦法忽略她的視線。
「謝謝。」築香嫣紅的唇漾起一朵淺淺的笑。
嚴冠威愣然的盯著她的笑靨看了兩秒,雙眼微微瞠大,一股熱氣瞬間襲上他的臉,他模糊不清地低咒了一聲後,隨即別開臉。
「怎麼了?」見他別開臉,她有種受傷的感覺。
他是在怪她嗎?
听出她語氣里的遲疑,嚴冠威深深呼吸一口氣,回頭惡聲惡氣地低吼︰「別為這種事道謝!」
築香看見他微紅的俊臉,臉上的笑意融入了一絲甜蜜。
「我不該這麼說嗎?」她以為這是基本的禮貌。
他怒極,瞪著她沒有說話。
「我只是想向你表達感謝。」她對他俏皮地笑了笑。
「在你的感謝里,包括可以讓我吻你?」他一甩頭,恨不得連心底那股竄起的騷動也一並甩掉。
「恐怕不行。」築香搖搖頭。
「為什麼不行?」他不用問,也知道她肯定會拒絕,但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我們是體驗戀愛,不是真的談戀愛。」她故意把話說得很清楚。
看著她撇得一干二淨的小臉,嚴冠威突然感到一陣怒意直沖胸口。
沒有多想,他將雙掌扣住她的肩,在她倏地瞪大的美眸下,快速在她紅潤的頰邊偷走一吻。
「你……」望著他得意洋洋的笑臉,她一時半刻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揚起下巴,朝她示威地看了一眼。
之後她逐漸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茫然驚愕的眸子才開始聚集,眼中的兩簇怒焰仿佛一聲瞬間點燃。
天啊!多麼「生意盎然」的動人表情!他滿心贊嘆。
嚴冠威嘴角掛著惡意十足的笑,彎,與她面對面平視,「面對騎士不畏勢力的表現,公主不應該打點賞嗎?」
築香瞪著他。
還敢跟她扯什麼惡勢力……那個人不就他自己嗎?
虧她上一秒還感動得要命,結果搞了半天他是有所求而做。
「如果你們真的打起來怎麼辦?我對鼻青臉腫的騎士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回想起剛剛的狀況,她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憑那家伙?」嚴冠威冷哼。
在國外時,他跟歐聖嵐一對十都沒在怕,剛剛那只不起眼的臭老鼠,讓他連動動手指的興致都沒有。
鼻青臉腫?他沒教那個男人躺著進醫院,實在是因為她正在身邊,讓他突然佛心來著。
「你這驚人的自信,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築香看了眼他滿臉不屑的表情,不禁氣結。
她到底是在為誰擔心呀?為什麼當事人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而她卻老為他急得半死?
「出生時就順便帶來了。」嚴冠威聳聳肩,一臉輕松地道,不明白這種事有什麼好問的。
築香被他理所當然的口吻堵住了嘴,這男人簡直……簡直目中人到近乎極致的境界!
「我們去買票吧。」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售票口走去。
「又吃我豆腐?」築香仍在氣他,于是故意暗中偷偷施力,不想讓他握住她的手。
「這位大小姐,」他懶洋洋的回過身,以痞子般的語調問︰「我們還要不要看電影啊?」
看著他避重就輕的態度,築香心中的怒焰頓時高張,隨手一指,刻意跟他唱反調道︰「我想看那部!」
「對!」她挺直腰桿,以動作表達出她的堅決。
要自信她不一定有,但說到堅持,她可不一定會輸他。
「那我去買票了?」嚴冠威還是有點懷疑,見她用力點了兩下頭後,才松開眉頭,邁開步伐朝另一個售票口走去,臨走前還不忘交代她,「待在這里別亂跑。」
當她是狗嗎?居然教她別亂跑……
築香在心底偷偷咕噥,嘴上依舊沒好氣,「快去買啦。」
嚴冠威不清楚她究竟在氣什麼,只能隱約感覺出好像是她不滿他處理那只臭老鼠的方式。
好歹他也是個男人,難道要他眼睜睜看她被吃豆腐,連一聲也不吭嗎?偏偏又不能跟她說出他過去的那些「豐功偉業」,雖然他也曾有過被打到趴在地上的紀錄,但那只會讓男人更強。
而且,跟她說這些鐵定沒用,八成只會跟他女乃女乃一樣,朝他露出一臉心疼得快哭出來的表情,害他往後每次打架都打得一點也不痛快。
到後來,他動手前的評估是以不掛彩為前提,確認過這點後才開打,但女乃女乃還是有話說,老勸他要收斂銳氣。
收斂?在他血氣方剛的時候?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