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十突然笑了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柏桐愣愣地問道。
木十退後了兩步,突然抽出了腰間的刀,對著沙地一陣疾舞。片刻之後,她還刀入鞘,指著光潔如石的沙地地面,清清淡淡地說道,「你看,我剛剛劃的圓圈,蹬下的沙窩,甚至是我們的腳印,都沒有了。我們兩個,分開之後,會像這些圓圈和沙窩一樣,不會在對方的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跡……」
柏桐的心,似被什麼東西突襲了一般,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你胡說什麼?你要離開嗎?你要去哪里?」
木十抬步,「大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柏桐跟上,疑惑地問道,「你跟大俠到底是什麼關系?」
木十眼眸一轉,凝眸輕笑,道,「我跟大俠,與你跟我一樣,也不是斷袖之癖。她是我的主子,對我好,所以,我誓死追隨她。」
柏桐看到月光下她的笑容,溫柔、輕靈的恍如是月下女神,心跳又似乎漏了一拍。他趕緊轉過目光,信口問道,「那他到底是誰?是王的親戚麼?」
「不是親戚,是……」眼珠子一轉,突然停住,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先告訴我,如果大俠是女人,你會不會喜歡她?」
柏桐愣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答,「不會。」
「那如果我是女人呢?」
「不會。」繼續斬釘截鐵。
「那如果是像龍妃娘娘那麼風華絕代、美貌傾城、慧心雅致的女子呢?你應該見過她的。」
「不會。」還是斬釘截鐵。
「你撒謊……」
「我沒有撒謊。」柏桐突然側過頭,緊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平兒,我不會喜歡任何其他女人。」
木十看著他眼里的傷痛、听著他語氣中的決絕,心里一震,連腳步都有一絲磕絆,呆呆地問道,「平兒是誰?」
「我妻子。」
「你……你妻子?你成親了?那……那為什麼從來不提起她?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見你回家看她?」木十的舌頭開始打結了。他已經有妻子了?這可是她從未想到過的結果。只是——真的——怎麼從來都沒有人提起過呢?
「她……」柏桐的身上開始彌漫上一種哀絕的傷痛,「她在一個沒有痛苦、沒有殺戮的地方等我,我為她報仇之後,就去找她……」
木十呆住了,想起軍營里傳說的柏桐對付赤拉族的狠辣,想起剛剛他說「食其肉啖其骨」時的犀利和冷酷,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遂半信半疑地問道,「她……是赤拉族的人害了她?所以,你恨赤拉族的人?所以,每次對付赤拉族的戰爭,你總是身先士卒、不要命地殺人?」
「是。你說對了。他們殺了平兒,所以我要食其肉啖其骨,要他們全族覆滅,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柏桐的拳頭捏得 作響,極力忍受著心里翻騰的悲痛和恨意。
木十看著他如石頭一般冷硬的臉,片刻之後,突然幾不可聞地呼出了一口氣,低下頭,悶悶地說道,「對不起,問起了你的傷心事。以後我不會再問了。」想了想,並不食言,告訴柏桐道,「大俠,她不是王的親戚,是王的親人,很親很親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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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多了,柏桐從未在別人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他周圍的所有人,也都從未在他身前身後提及過︰知曉的,刻意不提;不知曉的,自然是無從提起。他也想不到,時隔三年多,那種痛和恨還是那麼的清晰,還是那麼的錐心刺骨,一如當初見到平兒的尸身時的心情一般,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良久良久,柏桐才恢復自己的情緒。他看了一眼身邊低頭沉默著疾步的木十,想說些什麼,又實在不知道如何說,只好亦是沉默著跟上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