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會不會在短短的幾日里,流完一輩子的眼淚?
這幾日,祥公公時常都這樣問自己。因為他看到他眼前的龍無瑕,這些天流過的眼淚,幾乎透支了她一生可以流的淚水。
祥公公終是覺得奇怪了。這個以前脆弱嬌柔的公主,現在的哭法遠遠超過了他意料中的程度。他開始隱隱覺得,或許她心中承受的傷痛,遠比他能夠想到的要多、要沉重!
那麼,她的心底到底還在承受什麼悲傷的現實呢?
龍無瑕並不願跟他吐露實情。曾幾何時,她已成長成為了一個有著自己主見與原則的女子!她再也不是那個怯怯懦懦的、萬事都要征求別人意見的小公主了——祥公公突然覺出了一種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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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珠終于回到了福臨宮。可是,縱然她一副修整好的心情和看似無異樣的神色,龍無瑕還是看得出來她在刻意隱瞞什麼。
龍無瑕趴在床上,似有所思,突然對正給她按摩的九珠說,「九珠,現在整個東華國,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環兒。」
九珠的手明顯僵硬了一下,言語間卻是掩飾著,「公主,您多心了。我和環兒都很好。」
「為什麼最近環兒都沒有來宮里?是很忙嗎?」
九珠喉間一滯,在心間排練了數十次的話語一下子卻是說得打結,「公主,她……」
龍無瑕突地翻過身坐起身來,緊張地捏住九珠的胳臂,「環兒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九珠低眉低眼,「公主誤會了。環兒挺好的,她就是很忙,走不開,她說她遲些時候再進宮來服侍您……」
龍無瑕勾起九珠的下巴,看著她的眼楮,「你看著我的眼楮說。」
九珠想避,龍無瑕卻勾得生緊,避無可避。她只看了一眼龍無瑕的眼楮,突然極其大逆不道地拍掉龍無瑕的手,翻身下床,走得遠遠的,扭過頭去,「公主,環兒真的沒事。現在正在秦府幫大人打理家務呢。」
龍無瑕亦下床,朝九珠走去。
九珠抬步,避開。
龍無瑕盯著她,鍥而不舍地跟上。
兩人貓抓老鼠般追追躲躲一陣,九珠情知避也避不開,突然心中沖動,朝龍無瑕竭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秦府的人統統都很好,唯一不好的人、唯一最讓人操心的人是你好不好?你看看你身體是什麼狀況?你看看你臉色現在多憔悴?你能好好顧及自己的身體嗎?你能讓人少操點心嗎?你知不知道?你不願意走出心里的傷痛,實際上折磨的是秦大人,是祥公公,是九珠,是環兒……」這些日以來,她一邊要忽略自己內心的情感強裝幸福美滿的秦夫人,一面要細心謹慎地照顧無瑕和環兒,特別是環兒,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她自尋了斷了去,她心中實在壓抑著太多的情緒,而這些情緒,對著深愛的秦霄風,她不能發泄,對著悲傷欲絕中的環兒,她不能發泄;對著外人,更是不能表露分毫,她一顆柔弱的心,縱然再如何堅韌,也是不能承受如此之重啊!現在,只有龍無瑕是她最親近、最可以信任的人,偏偏在龍無瑕的眼中,她隱瞞不了任何事情——龍無瑕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就觸及她心底深處最敏感的神經!
龍無瑕愣了半晌,緩步上前,將靠牆哭泣的九珠抱進懷里,低聲道,「九珠,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九珠亦是抱住她,哭道,「公主,你能不能答應九珠,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下去?還有環兒,你們對九珠,是最重要的存在,九珠不想失去你們、不能失去你們。好不好?」
龍無瑕頻頻點頭,「我答應你。我好好活下去,不管怎樣,都好好活下去。」頓了一頓,試探著問道,「九珠,你老實告訴我,環兒是不是……」
九珠的手緊了緊,巨大的悲痛抽搐要極力壓制才能控制絲毫,「是秦路。秦路死了。這些天,環兒一直都哭得死去活來,幾次都要自盡隨秦路去了,所以大人讓我看著她,不敢離開她半步……」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炸在心間,龍無瑕一下子失去了語言的能力。秦路死了?才與環兒成親月余的秦路死了?與秦霄風情同手足的秦路死了?秦霄風最得力的左臂右手、對秦霄風亦是赤膽忠耿的秦路死了?……秦路死了,那以後環兒要怎麼辦?那以後——秦霄風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