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瑕將不省人事的易追影拖到床上躺好,給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然後坐在床沿呆呆地看著那張清俊的臉龐。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的神情還沒有從震驚中緩和下來。昏迷前的那一刻,當他知道自己在他的酒中下了極重的蒙汗藥,他是什麼心情呢?震驚嗎?失望嗎?還是甚至已經對她絕望?
前一刻他還在對她說,「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不管你是騙我,還是不騙我。」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專注的令人多麼想放棄一切算計和黑暗,多麼想肆無忌憚的徜徉在他深情的目光中……
龍無瑕突然淚如雨下。她輕輕將唇印在他的額頭,輕輕哽咽,「易大哥,我知道今日之後,我們就再也回不到從前,或許,連普通的朋友都沒有辦法做下去。你怨我自私也好,恨我對你無情也罷,但願你從今以後能夠忘記龍無瑕,找到值得你把握的真愛。你要記得,記得這輩子要多做點好事,那樣的話,下輩子便不用踫上我這樣的債主……」
龍無瑕注視著易追影的臉,呆呆的坐了一陣,直到大街上傳來二更的打更聲她才起身。她從懷里拿出一封信,輕輕放在易追影的床頭,復又神情復雜地看一眼昏迷沉睡的易追影,才抬步朝外疾奔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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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易追影在清涼的晨光下醒來,頭痛欲裂。抬手間觸踫到耳邊的信封,憶及昨晚種種,心下一沉,一骨碌地坐起身拆開了信封。
「玉龍蛟,青絲發,莫為殘容負韶華;大源山,局生間隙,千軍待發,生耶,死耶,不累君身傾塌……」
易追影腦海中有一股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憶及顏青楊跟他說的關于大源山的點點滴滴,似是想明白了什麼,心里大驚,騰的一下自床上跳下來,想要追出去。然而他的身體卻是軟綿綿地使不出半分力氣。他心急如焚,蹣跚地走到門口,朝外喊道,「來人!」
小二慌忙不迭地奔過來,「易公子有何吩咐?哎呀易公子,您臉色怎麼如此……」
易追影不等他問完,厲聲吼道,「快給我備馬!」
小二被吼的一愣,趕緊朝外奔去。走了幾步,听到背後噗通一聲,回頭,只見易追影掙扎著要朝外奔去,卻力所不及倒在地上。他趕緊又跑回來,扶起易追影,道,「易公子,你這個樣子,行不了路啊!」
易追影喘著粗氣,知道自己行動不了了。他從袖間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小白玉龍,交到小二手上,「去皇宮,將這個交到守城侍衛,說易追影請皇上來見。快!」
小二一愣一愣的,「皇宮?請皇上來?」
「人命關天,快去!若是誤了救人時間,拿你這條小命抵命!」
小二駭然,扔了易追影,慌忙不迭地朝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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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一身便衣的顏青楊疾步奔入了客棧。
半個時辰後,顏青楊帶易追影離開。
又一個時辰後,顏青楊親率三百騎兵,自太安城北門離城,風馳電掣般朝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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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源山。
已經接近傍晚時分,紅彤彤的夕陽無悲無喜地掛在霧蒙蒙的西天,秋風肅殺,落葉疾卷。深秋的時節,荒涼無人的山野更顯幾分蕭索。
今日,這處平時荒無人煙的山野,卻是隱隱透出幾分不同尋常來。山風掠過林木黃草,帶來幾分人的氣息,更帶來令人窒息的凝重肅殺之氛。
夕陽漸垂,倦鳥歸巢,就在黑夜將要籠罩大地、天地將要歸于靜籟的時候,狹隘的峰林口北方突然影影綽綽出現一隊人馬的影子。
荒野的空氣,突然就似是凍結了一般,靜得好像沒有了一切的生息!
北邊人馬漸行漸近,人數輪廓漸漸清晰。只見中間一匹高大的棕色駿馬,馬上是一位著深藍稠袍的英偉男子,他臉色沉靜,卻有著如鷹一般犀利而危險的眼神;他的周圍,前前後後隨了數位侍從,大約有十人,個個神態凌厲、氣度不凡自是不在話下。
峰林口的西面,樹林影動,似乎是準備獵取獵物的虎豹豺狼正在濃密的叢林間蓄勢待發、蠢蠢欲動。
那隊人馬還未走近峰林口,峰林口的南面也出現一股喧鬧的嘈雜聲。喧吵聲漸漸清晰,只見南邊的小路上竟出現了一大撥形形色色的人,從衣著看,他們俱是尚國之人,其中有三四人走在前面,說說論論間似是提及「小五兄弟」「大俠兄弟」等名號。
兩隊人馬相對而行,北方人馬除了那中間的藍袍男子,人人眼觀四路耳听八方,神情凝重;南邊那邊卻是走走說說談笑風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一觸即發的局。
尚國行人走至了峰林口前百米之地的時候,其中那名被人稱作「小五兄弟」的少年突然提議坐下來歇息一陣。眾人趕了一天的路也確實累了,于是紛紛坐下,拿出腰間準備的干糧、酒壺,竟是就地坐下喝起酒吃起東西來。
眾人坐下不久,北方之人行的愈近。此時,西面叢林中突然奔出兩匹駿馬,其中一匹乃紅鬃駿馬,馬上人戎裝紅顏,冷顏怒目,她策馬奔出林子,邊彎弓搭箭,邊朝著那山口前的眾人怒吼道,「刁民,都躲到一邊去。」
連珠厲箭嗖嗖疾發,攜著烈烈風聲疾射向山口那邊的藍袍男子。
她之利箭一發,山口東南西三面突然冒出無數彎弓搭箭的尚國士兵,眾兵箭在弦上只等一聲令下,此刻見信號已發,莫不朝著藍袍男子盡數射出自己手里的箭。
事出突然,殺勢凌厲,藍袍男子前後左右的侍從個個臉色微驚,立刻拔出刀劍在手,揮舞擋箭,在藍袍男子前方形成一道密無間隙的人牆,護著他避向山口左側的山石後面。
箭如雨瀉,藍袍男子卻是不驚不慌。躲定,他臉現陰霾,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老席,既然人家先出手了,你也不能太失禮了。」
左側的席俊峰頷首點頭,左手穩而有力地做了一個手勢。
席俊峰手起勢落間,只見他身後的五名黑衣男子立即拿下馬鞍上的輕巧機械器具扛在肩頭,一躍下馬,借著山石、林木的掩護,疾向山口南邊循遁而去。他們一邊相互掩護,一邊往前疾奔,手下更是頻頻撥弄肩頭的機械器具,器具里發射出短箭,直射向三面的尚兵。這種機器箭弩勁道奇大,黑衣人又發射地極為精準,因此箭箭致命,不一陣子,尚兵沒有傷著藍袍男子分毫,自己人卻死傷無數。
鐵甲戎裝的紅馬女子見了,睚眥欲裂。她對身側的將軍吩咐道,「吩咐下去,第一小隊,箭陣掩護,第二小隊,向前沖殺,務必找到機會接近蒙主。今日殺對方一人者,獎黃金百兩;殺蒙主者,獎黃金萬兩!」原來那藍袍男子,竟就是當今蒙國之王蒙哈鐸,而這女子,正是處心積慮要殺蒙哈鐸以報受刑之仇的顏青舞。
顏青舞身側的將軍疑慮道,「長公主,這前面擋有有數名尚國市民,第二小隊若上前廝殺,難免會傷及他們性命,要怎麼辦?」
顏青舞暴怒難抑制,「你們難道沒有檢查清楚周圍的環境,怎麼會讓這些人進了戰局?既是尚國之民,難道還能濫殺了?盡量避開他們!」
將軍道,「這四周荒無人煙,我們料定不會有人來這里,偵查了數日,也並沒有看到人跡,哪里知道今日這些人突然就冒了出來?長公主,他們擋在山口中間,我們又不能傷他們,這對我們來說,未免是一個掣肘啊。」
顏青舞怒目看著他,「哪又怎樣?難道不管他們的死活?傳令下去,速戰速決!」
「是!」將軍領令下去指揮了。
就在將軍剛剛離去,顏青舞突覺後脊背一陣冰涼。她策馬轉身一看,只見身後一字排著五名黑衣男子。這些黑衣男子與戰場上那些肩扛箭弩的男子打扮一模一樣,顯然是蒙哈鐸的手下了。她心神一冷,也不說話,揮劍殺了過去。
然而那五名黑衣男子能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身後,本事自是不凡,因此顏青舞周遭雖然兵將無數,不過片刻,仍是落了下風。
而那峰林山口,依舊箭如雨瀉,更有大批尚國步兵向前推進。蒙哈鐸等人避在山林之後倒還不至于受困,黑衣人又閃避在山石之間,如此以來,受制的竟只有那些無辜而茫然的路人。
洛小五腦子急速轉動著。他實是覺得如此的局面絕非官兵抓凶那麼簡單,偏偏一時之間又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情。他呆呆坐于荒草間,直到一記利箭嗖嗖地在他耳邊飛過,才喚醒他茫然而無措的思緒。
身邊一位青年男子將洛小五撲倒在地,饒是如此,他的臉龐仍是被箭尾劃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青年男子惱怒地盯著他,「小五兄弟,你不是說我們只是來攪局的嗎?怎麼局沒有攪到,卻陷入如此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