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深夜,蕭何戰、九珠、易追影和龍無瑕在前紫瀾殿的舊址將秦霄風遺體火化。地點是九珠選的,只因那里曾有秦霄風在龍城里最幸福難忘的回憶,也是秦霄風一身罪孽的開始。大火隨風而起、隨風而熄,隨著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的徹底消逝,關于東華國第一人的所有傳說和功過,盡歸煙雲,九珠在哭得肝膽寸裂中,心底的某一個角落,自此塵封,再無誰人能夠觸及分毫!
第二日,蕭何戰在龍琰面前就將九珠的生死抬上了台面。龍琰為君,蕭何戰為臣,蕭何戰並沒有逾越君臣之禮,他在官場戰場模爬滾打那麼多年,論智論謀論處人處事之道,盡皆老辣,所以他不會輕易撕破與皇家的臉面。但是秦霄風的死,也著實讓他的心中積了一口惡氣,所以他不會那麼輕易將兵權交還給龍家;況且,若是失了兵權這道保障,他不知道龍峻軒還會不會給他機會回到西北線的老巢——龍峻軒小小年紀,但是他渾身爆發出的狠戾和于無形中透露的手腕,讓人不能輕易小覷!
于是一時之間,龍琰與蕭何戰就這樣隱隱對峙著。
龍琰和蕭何戰都不準龍無瑕參與進這波濤暗涌的君臣對峙,因此他們對峙期間,龍無瑕的任務就是看住九珠。她帶著九珠住在福臨宮,大門不邁二門不出,與九珠同吃同喝同住,形影不離,一刻也不敢大意。
轉眼過了一日時間。龍琰和蕭何戰之間並沒有絲毫明確的結果,龍琰沒有明確答復要放過九珠,蕭何戰自然也不敢輕易交卸兵權。
只是這一日時間里,蕭何戰倒是從龍琰那里得知了東華國間花邊境的一些事情。
蒙哈鐸在間花城已經殺了四日,並且鐵騎還在向東華龍城襲進。東華不是無兵無將,只是那些守城兵將在蒙哈鐸親帥的精兵良將之下,到底顯得有些勢單力孤;再則,東華局勢不定,人心動蕩,軍心不齊,這也是東華軍抵抗不了蒙軍的一個重要因素。
雄才霸者向來是天生的對頭,蕭何戰得知蒙哈鐸的暴行後,心里隱隱有了月復案。他一直身居西北線,久聞蒙軍的聲勢氣派,但鮮有機會與蒙哈鐸和蒙軍正面相對,因此對于蒙哈鐸,他難免一直都心存爭強斗勝之念;再者,無論他對東華皇族有什麼溝壑、分歧,他也到底是東華首屈一指的大將,自古戰略先攘外再定內,況蒙哈鐸現下欺到東華的頭上,他自是不能坐視不理!
權衡再三,蕭何戰心里已經拿定主意。第二日,蕭何戰直接找上龍琰,直言不如兩相讓步,只要龍琰答應他保全九珠和她月復中的胎兒,他就答應龍琰出兵間花城邊線反擊蒙哈鐸的侵略!至于兵權事宜,待他自間花邊境功成歸來,確保了九珠確實安全,再行交接。
龍琰正憂間花城的軍事,听蕭何戰還願意出征,自是大喜過望——蕭何戰還願意為龍家出力,他實是大感意外!他本以為蕭何戰與秦霄風一丘之貉,秦霄風死後,蕭何戰自然不會再擁護龍家;而他既然對蕭何戰心有芥蒂,自然也就不會開口請他大興戰事。
龍琰和蕭何戰一拍即合達成協議,一者保證九珠安全,一者出兵征戰。決議一定,蕭何戰便著手準備戰事。他一方面令親信挑出數名功夫高強又可信任的士兵,組成小隊,準備護送九珠回西北;另一方面,通過龍琰令人從各城調軍,準備親至間花城,要從蒙哈鐸手里奪回被佔之疆域城池。
龍琰和蕭何戰這邊忙的不可開交之際,龍無瑕和九珠那邊偏偏又不安寧。就在龍琰和蕭何戰達成協議的當晚,福臨宮那邊有人來請蕭何戰,說是九珠有急事相請。
龍琰和蕭何戰俱是猜到那邊可能又出了什麼事情,趕緊擱下手里的軍事,直奔福臨宮。
這些天龍無瑕日日陪著九珠,可是九珠現在話語極少,不是撫著自己的肚子發呆流淚,就是抱頭大睡,龍無瑕的勸慰反倒沒有什麼大的作用。龍無瑕也知秦霄風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很大,所以後來也就不勉強她,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以便在她痛哭的時候,能夠讓她依靠。龍無瑕還是擔心龍琰會再對九珠不利,因此全神貫注,將九珠看的很緊。
這日日間,龍無瑕請易追影給九珠準備了安胎的湯藥。宮女傍晚煎好之後,就送到了福臨宮。其時易追影正好有事出門去了,龍無瑕用易追影給她的銀針試探過,確認了湯藥沒有問題,為防意外,龍無瑕還特意親口喝了兩口。哪知道就是這兩口,險些導致龍無瑕一生都追悔莫及的憾事發生。
原來龍無瑕喝了兩口安胎藥,還未等九珠開始喝藥,她的肚子就開始隱隱作痛。她突然意識到那藥可能並不單純,趕緊讓人找易追影回來。易追影回到福臨宮之前,也不知為何,龍無瑕捂著自己的肚子,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種恐懼,那種恐懼似乎比她本身的痛苦來的更為激烈,一波一波地襲擊著她並不安定的靈魂,讓她茫然不知所措。
九珠也嚇懵了,趕緊叫人去請蕭何戰前來。
龍琰和蕭何戰來到福臨宮的時候,易追影已經回來了。當時易追影已經替龍無瑕止痛了,但是她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臉上的震驚和驚懼尚未平息,九珠坐在床邊,也是嚇得似乎整個人都懵了。
龍琰疾步走到床邊,急問,「無瑕怎麼樣了?」
听到他的聲音,龍無瑕眼淚突然決堤,她隨手揪過手邊的事物,不管不顧地朝龍琰砸去,哭得歇斯底里,「你走啊,誰要你假惺惺地來關心我?你是不是不害死九珠不甘心啊?你是不是見到我們大家都死在你面前你才安心啊……」
易追影坐到龍無瑕身側,輕輕抓住她胡亂砸東西的雙手,輕聲道,「無瑕,你情緒不能太激動,听話……」
龍無瑕好似被把住了脈門,她強忍住哭喊,抱著前胸伏進易追影的懷里,渾身發抖——就像是抱著什麼非常珍貴的寶貝,又害怕寶貝丟失一般。
龍琰向前幾步,想走到龍無瑕的身側,但是易追影適時地制止了,「國主,無瑕現在情緒不穩,她現在也不能激動,所以請你暫且不要上前來。」
龍琰頓住身體,心中劇痛,「無瑕無礙麼?」
易追影也是心有余悸,「無礙,還好只是喝了兩口,也所幸她身體極為敏感,不然她……她月復中的胎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