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曳地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真相大白

作者 ︰ 池盹

我回望著只剩一個亮點的陸府,剛才的情形像遙遠的噩夢一般在腦中回放。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

怎麼會這樣,陸荊禾不是很討厭我嗎?不是滿腦子壞水地跟我斗法嗎?

我猛吸了一口氣,不遺余力地飛跑起來。

街道上寥寥可數的行人也都漸漸散去,陸府的燈火已化成模糊的星點,他如洪水猛獸般讓我顫栗,我抱著雙臂來回徘徊。

「小姐?」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探詢。

我猛地回過頭,對上一雙試探的促狹眼楮。

「你是?」我狐疑看著他,眼前的男人身材中等其貌不揚,穿著粗衣葛服,兩手縮在袖子里,一臉笑容地看著我。

「小姐不記得小人了?」他滿臉堆笑,甚至不由地哈了下腰。

我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厭惡之感,警惕地拿眼掃著他︰「我不記得曾見過你。」話雖這樣說,但他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眼熟。

「小姐貴人多忘事,您不記得了?前幾日您還和俞公子救了小人一命呢,您的大恩小的可不敢忘!」他點頭哈腰地諂媚笑道。

「哦,是你?」我放松了警惕。

「正是,小人還沒來得及拜謝小姐的大恩呢——」

「罷了,我還有事,不奉陪了。」我打斷他的話,扭頭就走。

「哎小姐!」他跟上來,一轉身擋在我前頭。

「你干什麼!」我瞪眼看他,陸荊禾的前車之鑒還在腦海里放映著呢。

「不不不,您別誤會!」他連連擺手道,「夜都深了,小姐您獨自一個人,小人擔心這樣不安全……」

「多慮了李大哥,請你讓一讓。」我語氣強硬,繞過他徑直走開。

他被我的凜然驚住,沒有再跟上來。

我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鐵錘已不見了蹤影。

這麼晚了,還在外頭……

一些莫名的念頭飛快在腦袋里轉動著,我抬眼看了看四周,最後一家鋪子也熄了燈,整條街道頓時陰暗下來,沉沉黑暗將危險的氣息推動到極致。

我緊了緊身上的單衣,忽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不管了,先回家。陸荊禾……應該不會在那兒了吧?我咬著唇想道,腳下卻依然猶豫著。

嗤——

不遠處的巷子里忽然傳出一聲輕響,在寂靜的街道上被放大了無數倍傳進我耳中,猛地一個激靈,我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在這一刻豎了起來。

電光石火中,我忽然莫名地,想起停尸房中杜婉毫無血色的那張臉。

我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那黑洞般的巷口靠近著,恐懼與好奇雙重地拉扯著我。

「誰……誰呀?」我試探地輕聲問道,使勁眯著眼想要看清。回答我的是一片沉沉黑暗。

心髒恐懼地狂跳起來,我飛快地退後幾步,費力地吞咽了口唾沫。

「喵嗚——」一直只黑貓弓著身竄出來。

所有防備在這聲天籟般的喵咪叫聲中轟然瓦解。

「你嚇死我了,小家伙。」我撫著胸,大口喘著粗氣。

「喵嗚——」貓咪不愉快地叫了聲,箭一樣地從我腳邊竄開。

杯弓蛇影。我扭頭看著黑貓逃走的方向,自嘲地搖搖頭。然而下一刻,我邁出的半個步子倒退下來,喉嚨的所有發聲都在一只蒲扇般的大掌中化作了恐懼的嗚咽。我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楮,最後一絲意念里,身子被人拽著不停後退。

不知過了多久,耳中的巨大轟鳴聲將我震醒,巨大的撞擊力讓我身子滾動了好幾下才停住。腦袋里嗡嗡響著,揚起的粉塵讓我劇烈咳嗽,眼前的景物不停旋轉,我隱約看出這是間破廟。

門急促地嘎吱響了一聲,屋子里重新歸于黑暗,我半眯起眼,看見一個人影快步朝我走來。

我的腦袋再次被巨大的恐懼感充溢,下意識地向後蠕動著身體,左腿的腳踝處忽然傳來一股劇痛,禍不單行,竟在這節骨眼上崴了腳!

心髒劇烈地跳動著,我強壓著噴涌而出的粗氣,眼看著那黑影慢慢靠過來。

「心肝兒……」他婬笑地搓著手俯身下來——是熟悉的嗓音。

我別過頭,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將全身所有力道全部匯集在右腿上。

「美人兒……」我听到他的喘息漸漸粗重起來,一只大手慢慢朝我臉部模來。

我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悄悄弓起腿,在黑暗中瞪大眼看準他的身形,在他俯身撲來之際,我用盡全身力氣踢向他的。

一聲尖銳的慘叫,他整個人炮彈一樣猛地向上彈起,抱起身子倒在地上蜷縮著滾來滾去,痛苦地慘叫連連。

我支起腳跳起來,用盡力氣沖到門口將門拉開,才走幾步不到又折回身。俯身拾起門口一塊重量不輕的石頭,蹌踉著走到他身旁。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他的容貌。

「李鐵錘,果然是你!」我莫名地冷靜下來,看著仍在不停翻滾的李鐵錘冷冷笑道。咬了咬牙,我冷眼看著他暴露出來的一節手指,抬腳猛地踩下去,骨節的嘎吱碎裂聲伴隨著男人沖天的淒厲慘叫,將郊外的夜色染出可怖的肅殺之意。

「饒命啊饒命啊!」男人大哭著,嘶啞的嗓音淒厲得令人心慌。

我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將腳下的力道卸掉稍許,正了正神,我盡量讓聲音不顫抖︰「鐵錘,老實回答我的問話,否則,我手里的石頭會毫不留情地砸破你的腦袋。」

他只顧不停慘叫,喉嚨咕嚕著不知說了些什麼。

「听見沒有!」我下意識地加重腳下的力道。

「我說我說!哎喲……」他大叫起來。

「我問你,為什麼連自己的親生弟弟也不放過!」我暗自賭了一把,故作篤定地問道。

他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只一瞬間仍恢復慘叫連連的渾噩狀,「我不知道您說什麼啊小姐,我承認……小人色膽包天,垂涎小姐美貌,這……哎呦!這才犯下彌天大過……但狗子……狗子的事兒與我無關吶!哎呀疼!疼!」

我冷哼一聲︰「那案發當日,你偷偷溜進夏府干什麼?」

他一愣,抬眼看著我沖口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說完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瞪眼驚恐地看著我。

我松了一口氣,冷笑道,「你仗著和夏豐容貌相仿,當日冒充你弟弟從後院溜進夏府,真以為神鬼不知麼?」

他停止慘叫,定神看著我,忽而抬眼開口說道,「是,我的確去找過我弟弟,可我只是因為賭錢輸了想找他要些銀兩。狗子是我親弟弟,試問誰會對自己親弟弟下手?」

「如果說夏豐知道了你所有秘密呢?」我蹲去,把玩著手中的石塊。

腳下的輕微動作震痛了他,他輕微申吟了一下,驚恐地看著我。

「比如,你垂涎杜婉美色,便利用你弟弟在夏府的地位,請他將杜婉約了出去,嗯,讓我想想,之前的幾個女子,你應該也是利用了和夏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這個空子,那幾個女子都對水衣信任有加,自然沒想到她的貼身小廝會心生邪念。我來猜猜,杜婉遇害後,夏豐應該已經意識到他的好哥哥和這個案子有潛在的聯系。那日他匆忙出去,其實是為了見你吧?」我的恐懼已完全收斂,此時甚至微笑起來看著他。

他呆呆看著我,忽而咧嘴一笑,「是,我那天是見過狗子,他要我回家幫他拿些東西,我怕麻煩才冒充他直接從後院進了夏府,這才是事情的經過,至于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小心」地動了動腳尖,在他的慘叫聲中不緊不慢說道︰「是嗎?這麼說你們當日聊得很和諧?可據我所知,夏豐拿給他娘親的一些點心卻是後來托麥戈帶回去的,怎麼,兄弟倆還不如一個外人親近?恐怕,是因為你們當時起了爭執罷。」我頓了頓,俯身靠近他,拋了拋手里的石塊陰森森說道︰「你知道麼,我手里的石塊很重,我一個弱女子,力氣不大啊,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突然砸下去。」

「你……」他驚慌失措地看著我手里搖搖欲墜的石塊,「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無辜地看著他,「當初你奸殺那四個女子不也神不知鬼不覺嗎,而且本小姐是為了自衛不小心弄死一個婬賊而已,就算被發現又有什麼好怕的,你說是不是?」我露出純真的笑容。

他眼里徹底絕望,顫抖著嗓音說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我不想殺人,只想救人。」我正色道。

「什麼意思?」

「夏水衣。」

「她?」他呆滯了片刻,忽然地,神色一動,露出一絲諷刺之至的微笑,「我承認,好好,我承認……」

我愣住,全沒想過他會這麼輕易地招供。

「為了你們有錢人的清白,犧牲我一個小人物算什麼,呵,不算什麼……」他面如死灰,「不錯,那四個賤人是我殺的,我弟弟也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可以了嗎?」。

「好好!好一出悲情戲!」我鎮靜地看著他笑,「你演,你繼續演!」

他眼里的絕望脆弱以及無辜,在我的淺笑中一瞬間化作殘忍的猙獰,「誰讓那幾個小賤人看不起我!」他面上寒光一閃,忽然歇斯底里大吼道,「左右也是死,我老實告訴你!沒錯,那幾個小賤人是我弄死的,怎麼樣,這就是看不起我的下場!還有狗子那個混蛋,居然說要去衙門告我,他不是我弟弟,我沒有這樣的弟弟!他死不足惜!」他的眼楮在黑暗里散著冷光,讓我不寒而栗。

「那是你親弟弟!還有那些姑娘,都是人命!」我不可自抑地怒吼道。

「人命……」他癱軟在地上,像斗敗的公雞一樣絕望地望著天花板,喃喃道︰「你以為我好過嗎?我每天夢見狗子,夢見他小時候叫我哥哥的樣子,夢見他走到我床邊……我每天生活在噩夢里你知不知道……」他眼里沒有了一絲神采,灰暗地緩緩閉上,「也好,讓我解月兌吧……」

我喘了口粗氣,整個人松懈下來,緩緩將腳拿開,我站起身看他一眼,轉身蹌踉著朝外走去︰「明天一早,我希望可以在衙門看到你。」

「反正一死,自然,要找個墊背的……」身後傳來地獄般寒人的冷笑。

我同樣笑了——又有人來考驗我彈弓的準確性,在我轉身的瞬間,一顆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射向鐵錘的眼球。

我微微一笑,等待眼球破碎的聲音伴隨男人的慘叫尖利地劃破長空。

鏗——

我猛地眨了眨眼,呆呆看著電火石光間,那顆飛速射去的石子兒裂成碎片。轉身,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的麥戈正緩緩將弓放下。

「放過他。」他緩緩走來,沉聲說道。

原本一臉森然站起身的鐵錘,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嚇呆。

我愣愣看著天神般降臨的麥戈,忽然全身心地松懈下來,嘴角一咧,竟欣然地笑了起來——這回,是真正安全了吧。

「小織——」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呼聲,我轉頭,看著三五個人從大道上飛快跑來。

「子琛?」我擦擦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領頭的男子。

「真的是你?」他沖過來握住我的雙臂,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笑意。

「呃……」我裝作不經意地掙開他的雙手,「你怎麼找來的?」

「府里的門房說看見你跑了出來,問你去哪也不答話,我怕你有事,便帶了幾人出來尋你,找遍城里也沒發現,我只好僥幸地出城來找找看……」他忽然注意到我身後的麥戈,臉色一變,吞吞吐吐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

我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和麥戈是踫巧撞上。」說完又覺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暗自懊惱,隨即指著破廟里的鐵錘說道,「對了子琛,鐵錘才是凶手,他剛才還想……呃,水衣的冤情總算可以洗清了。」

子琛錯愕地看著我,又看了看鐵錘,顯然受驚不輕,半晌才焦急說道︰「你是被他擄來的?他又沒有對你怎麼樣?」

我得意地笑出聲,瞟了里面一眼道︰「應該說,我有沒有對他怎麼樣。」

子琛狐疑地望了望我,隨即莞爾一笑,又恢復他處變不驚的鎮定模樣,道︰「不管怎麼樣,你沒事就好。」頓了頓向一旁的隨從正色道,「還愣著干什麼,把凶犯帶去衙門。」

「等等!」麥戈忽然擋在門前,聲音里出現了難得的波動。

「麥戈?」子琛探詢地看著他。

「你們這麼確定鐵錘是凶手,有證據嗎?」。麥戈咄咄逼人。

「麥戈……」我猶豫著開口,「是鐵錘他自己承認的……」

「拿人!」子琛冷眼看著他,語氣不容置疑地下著命令。

「人是我殺的。」鐵錘忽然開口說道,臉上又露出那副痞子氣,他半歪著身子,吊著眼看著我們,「麥哥兒,甭說了,讓他們抓吧,只可惜沒來得及溫香軟玉,拿這陸家大小姐當墊背,哈哈哈……」他咧嘴婬笑起來。

「拿人!」子琛沉聲道,語氣中迸濺出顯而易見的寒意。

麥戈不再阻攔,別過臉看不清表情。

「慢著。」鐵錘走過我身旁時忽而開了口。

「你還有什麼權利說話。」子琛陰著臉。

「反正我都要死了,讓我跟陸小姐再說句話吧,就當是我臨死的遺言。」他依然露著一副蕩的猥瑣邪笑。

「讓他說。」我強壓下心中的厭惡,忽然好奇他想要說什麼。

「不,我只說給你一個人听。」他得寸進尺,猥瑣的眼神居然在我身上游離著。

子琛冷笑一聲,看獵物般嘲弄地看著他。

「好,你說。」我靠近他,挑釁地對上他的眼楮。

他嘴角一咧,笑著湊到我耳邊,輕聲道︰

我愣了愣,退後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仍是那副婬笑著的小痞子模樣,令人生厭的眼神大膽地望著我。

「帶走!」子琛再也無法忍受。

腳下傳來鑽心的痛楚,我蹌踉一下,呆看著他們的背影。

「他冒犯了你?」子琛試探地問道,見我沉著臉不答話,低頭看了看柔聲道,「受傷了。」

「嗯。」

「我扶你。」他說著一把將我橫抱起來,我怔了一下,忽然下意識地往後看去,麥戈不知什麼時候,已隱沒在黑暗中。

PS︰大家忽略吧無視吧,狗血情節暫且告一段落,向所有被雷到的姐妹告罪……

那啥,小池的推理能力雖然停留在單細胞階段,但鐵錘當然不是真凶,是誰是誰大家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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