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不傳六耳
黃盛心中思量,盧政當然不會知道。
說來盧政也是背運,他今夜原本並非行盜,而是應了長安七俠之一的張庶張廣靈邀約,夜探軍器監員外郎[1]董耀的偏宅,原因是張庶得知這董耀與吐蕃密探勾結,代軍器監暗中向吐蕃人出售各種軍器。
哪知這董耀的偏宅之內竟然屯有重兵,一個不慎兩人露了行跡,分頭轉進之後,盧政輾轉迂回卻不能擺月兌對方的追蹤,無奈之下只能將對方引入死巷暗襲搏殺,雖然將對方六人全數格斃,但自己也身負兩矢,危在旦夕。
此時,盧政腦中可不去想一個六歲小童如何有如此大膽臨危不懼,撕開腿上褶褲便要咬牙下刀。
「且慢!」黃盛見他真要割肉取箭,心中狐疑旋即釋然,便也下了決斷阻攔道︰「你腿上箭創雖無大礙,可左胸箭創已透心肺,若不診治,定活不過明朝日出。」
黃盛來這大唐快要經年,因此言辭自然效了世風,听起來文縐縐與當世之人並無差別。
盧政听了黃盛這番說辭也是大驚,他原先只不過將這孩子當成了無意闖見的稚童,哪知黃盛竟然能一眼看穿他的傷勢,因此他下意識將倒握的匕首又調轉過來,對著了黃盛。
黃盛輕笑著伸出白女敕手指輕輕點在匕首劍鋒上,言道︰「常听人說,長安七俠之中,盧俠兒行事機敏,嫉惡如仇,俠名最響。怎地,盛名之下也有虛士,盧俠兒是要對我這小小童子動手麼?」
「你究竟是何人?」盧政不是蠢蛋,听黃盛口氣,這絕對不是一個幼童該有的語氣,原本就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色卻是突然之間紅潤了起來,豆大的虛汗從腦門上噴涌而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盧俠兒盧子俊是否當真是一諾千金的真好漢!」黃盛冷冷一笑,出言相激。
「此話怎講?」盧政放低匕首,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他現在身負兩矢,真要拼個魚死網破就算力有不濟,尋機自裁還是能夠辦到。
黃盛面色沉靜如水,緩緩說道︰「我有辦法治你傷勢,但你卻須承諾不將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你可願意。」
盧政面色窘迫,似怒似憤,似乎黃盛的說辭太過匪夷所思,讓他覺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出了毛病。
「你不信?」黃盛知道不露一手鎮不住他,當即掌心一翻,一團耀眼白光就從掌心冒出,竟如日月一般光耀,將整間屋子都照亮了。
盧政大駭,口中 連響,竟是被這景象嚇得快要暈厥過去,而黃盛也听見柴房外突然傳來了「嘶」的一聲吸氣聲。這吸氣聲黃盛很熟,心知今夜之事想要善了只怕有些難度,但還是心頭一狠,劈手奪下了盧政手中的匕首,先是對他腿上的箭創左右各畫一刀,將箭頭從十字切口中取了出來。又一刀切開盧政胸前衣衫,在左胸劍創上呈品字形切下三刀,用力一把將嵌入胸骨縫隙中的箭頭拔出,跟著將左手中醞釀的光團按入盧政胸中。
嗡!
幾乎同時,盧政只覺得耳中一鳴,一股子通體舒泰的感覺突然遍布全身,甚至他發現至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光幕之中,待光幕漸漸消失後,左胸和右腿上的痛楚竟然全部消失了。盧政低頭細細一看,發現兩處創口已經奇跡般的愈合了,連個傷疤都沒留下。若不是衣衫上還沾著大片血跡做為憑證,看著光滑如新的肌膚,盧政甚至會懷疑自己之前根本就沒有受過箭傷。
「你……」盧政的腦子已經陷入了混沌狀態,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並且以他的智商水平黃盛也很難跟他解釋。所以黃盛施施然站起身來,拋下匕首後再次施展聖光術,卻將光團蓄在掌心中笑而不語。
「上尊……可是仙人?」幸好盧政不是無神論者,還未絞盡腦汁便自己給自己找出了合理的解釋,當即一個骨碌翻身而起,也不理黃盛根本就沒答應,埋頭便拜。
裝神弄鬼這事,黃盛可是駕輕就熟,大喇喇受了盧政好幾拜後,這才裝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伸手去攙道︰「盧政盧子俊,念你素有俠名,故才出手相救。今日之事,切記不可外傳。」
哪知到盧政卻是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繼續拜道︰「上尊!子俊愚鈍,還請上尊開釋!」
黃盛略略思量之後覺得這是個機會,見他如此反應,何不如將他誆騙過來,做自己的手下?隨即黃盛腦中一番檢索,找到了幾段武俠小說里經典的拐帶場景,略加修潤後便使了出來︰「汝今日之厄,實乃命數!也罷!你我有緣,我便指點你一條明路!你且起來,與我細細詳說這來龍去脈如何?」
黃盛一團祥瑞握在手中,生生hold住了場面,盧政听聞這外形看似六歲小童,其實法力無邊的上尊願意幫他,也是心中狂喜。急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將今日與長安七俠之一的張庶夜探員外郎董耀偏宅的前前後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來這大唐日久,黃盛當然知道此時的員外郎是個多大的官兒,可不是港台劇中專門當苦主配角的龍套角色。但這軍器監的員外郎倒賣軍火一事卻又跟他沒半點的蛋干系,且不說他又不是大唐的官兒,更何況這員外郎又不是臨時工,向交戰的敵國售賣軍火,這內里牽著的大網豈是一個游俠兒能夠撞破的?
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黃盛老氣橫秋的道︰「此事涉及天數,子俊不過恰逢其會,機緣所在罷了!如此,與你三日時間了斷此事,三日後來此見吾,如何?」
盧政大喜,忙再次下拜道︰「謹遵上尊令諭!」
「去吧!」黃盛點點頭,收起了手中的光團,俯身取過油燈出了柴房。盧政跟出之後,再次向黃盛抱拳行禮,隨後就當著黃盛的面,使了一個不知是旱地拔蔥還是鷂子翻身的身法,一個倒空翻就上了約有一丈多高的柴房頂上,順著屋脊消失在夜色之中。
瞧盧政身上果真有功夫,黃盛心中也是狂喜,這大半年來他的聖光術修煉已經停滯不前。從一開始的每天可用一次,到現在的每天三次,已經無法再有寸進。而其他方面也是沒有任何的進展,除了這個或可稱作逆天的技能之外,別的就一無所有了。
至于他為盧政療傷的手段也是修煉聖光術的副產品,當他發現聖光術只在治療傷勢之後才有微弱提升後,自殘也就成了他的唯一選擇,總不能讓他每天都滿大街的去尋找受傷的貓狗來治療吧?
這下誆了個號稱長安七俠之首的游俠兒來當手下,學學神功武技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過,看著盧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黃盛知道接下來還有一件要事得辦。便持了油燈,閑庭信步的穿過跨院,在一間偏房門前站定,伸手輕輕扣了扣門板,低聲喚道︰「壽伯!」
「哎……哎!」這屋內住的自然是李壽和福嬸,听了黃盛呼喊後,李壽和福嬸兩人先後都出聲應了,但能听出其中夾雜了許多的驚懼。
黃盛也不裝出以往的稚女敕童音,低聲喚道︰「壽伯、福嬸,我是三郎,開門!」
「吱呀」一聲,偏房的門開了一半,李壽滿臉驚恐的看著黃盛,而福嬸倚在李壽身後,手中竟還抓著把剪刀。
黃盛面上露出笑容,持著油燈跨步便進,李壽夫妻二人則像見了鬼一般連連後退,福嬸膽大,低聲呼號︰「三郎,莫要嚇嬸子,你究竟是人是鬼?」
順手將油燈放在屋內矮幾上,黃盛發現李壽將屋中的胡凳抄在身後,不由搖頭一笑,低聲道︰「福嬸可听我娘說過,我爹時常托夢給我?」
福嬸听了渾身一顫,這事她當然知道,她也信了,不過此時听黃盛提起,她還是嚇得身上生起了雞皮疙瘩。
木訥的點點頭,福嬸揣著剪刀的手松了一松,她雖然不是從小把黃盛帶大的乳娘,但半年多的相處,對黃盛還是有些感情的,心中也不相信黃盛會害她,便試探著問道︰「三郎,你不會害嬸吧?」
黃盛笑著搖搖頭,言道︰「听娘說,這幾日福嬸有些操勞,老寒腰疾犯了,福嬸可讓三郎診治診治。」
「三郎會瞧病?」福嬸滿臉的不信,其實她剛才起夜小解,突然發現柴房之中有亮光透出,便叫了冤家李壽一起去看,剛好看到黃盛手中冒出了一團祥瑞,當時嚇得兩人倒吸好幾口涼氣,連滾帶爬的模會房中一陣發抖,正在思量對策,哪想到黃盛這就找上門來了。
「試試便知!」黃盛手中光華閃現,祥瑞再次出手。這次看得真切的二人,自然是驚的目瞪口呆,福嬸手一抖握著的剪刀便掉在地上,而李壽身後也「咚」的一響,他藏在身後的胡凳也跌落在地。
黃盛笑笑,手臂一震光團便月兌掌飛出,沒入了福嬸的瘦弱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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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隋文帝開皇年間,于尚書省各司置員外郎一人,為各司之次官。唐宋沿置,與郎中通稱,皆為中央官吏中的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