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危機驚現
第二日一早,黃盛如常由壽伯送去書院上學,午後申時下學,壽伯便早早的架了一輛雙轅快車等在外面。上車之後順著長安城中寬達百余米的主道一路疾馳,只花了半刻時辰便來到了城西延平門附近的永和坊。
唐代長安的城市布局大有講究,城北中軸坐落皇城,東北、西北的坊市立居住的人家除去少許破落戶外多是官宦家眷,而城東及東南則是傳統意義上富人區,只因城東方向在歷年的兵災當中並不首當其沖。而城南便是中產階級的聚居地,城西便是胡人和窮人聚集的區域了。
永和坊的位置恰好就是長安城西南角的延平門左近,是長安有名的匠戶坊,房中群居著一個城市之中所有數得出用得上的各種職業工匠,一進入坊內,便能听見叮叮咚咚的鐵器敲打之聲不絕于耳,這永和坊當街的門臉全是一溜兒的鐵匠鋪,從刀劍兵器到犁頭鋤鐮,應有盡有。再往里走幾步更有制作各種銅器、銀器的店鋪,擺在門口的銅盆、銅鏡、銅爐被擦得金光燦燦十分晃眼,有不少胡人好似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三步一驚呼,五步一愕然。
一直走進坊市的中段,沿街的店鋪這才龐雜起來,木器、蔑器、漆器,各行各業各種各樣的匠人齊聚一堂,可惜黃盛找了找沒發現有賣豆漿的店面,便尋思要不要自己來開上一家,這樣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掛起「永和豆漿」的招聘了。
「少主!」盧政與張庶二人都做藍衫書生的裝扮,守在一處岔口等候,行了禮後便扶車而走,轉入岔口又行了百米,這便來到了一座沒有府牌的大宅院前。
黃盛下了馬車四下一看,發現這座宅院的正臉圍牆至少長達兩百余米,不看縱深就能斷定至少是個九宮格局的大宅院。待壽伯引門而入之後,黃盛卻又發現自己想差了些,這宅院大歸大,可照壁之後的庭院里滿是假山垂柳,花圃里的花草由于久未打理也長瘋了,看樣子這是一所被人廢棄多時的私家豪宅。
張庶適時介紹道︰「少主,此宅本是河北道冀州節度使置辦的偏宅,咸通二年因貪瀆被人參了一本,判了個流三千里。後此宅沒了用項,只有老僕三人看守,昨日少主吩咐之後,今日我便說合了守宅的三人,與他們每人兩百貫錢盤下了此宅。」
黃盛一點就明白道︰「嗯!也就是說,此宅名義上還是那冀州節度使的偏宅?」
「正是!」張庶面有得色,黃盛交給他的這件事原本還給了三日時間,他卻只用了半天就辦下。
「不錯!」黃盛隨口一夸,卻是拿眼看向了盧政道︰「子俊又找了多少人?」
盧政拱手稟告︰「稟少主,今晨至午,子俊聯絡了長安城中數家社館,募得游俠兒十三人,壯士二十五人,此刻都在內堂等候。」
黃盛點頭道︰「我也不必見了,便由你全權負責。長俸用度按雙倍給付,要他們將此地牢牢看住,于外不可放進一個蒼蠅,于內不可走了一只螞蟻。」
言罷,黃盛從衣袖之中取出了昨夜寫好的幾頁清單,分別交給了張庶、盧政兩人,吩咐他們按照所列的清單分頭采購,而張庶也取了一副褡褳交給黃盛,里面裝的是價值一千貫的金餅和銀餅,作黃盛的用度所需。
隨後,黃盛走走看看,又吩咐了在宅院里開挖連同城市下水溝渠的暗道和清理庭院中的假山花圃,並將原先的廚房擴建,灶台煙囪改建的細節之後,這才和壽伯打道回府。
一連三日,黃盛作息如常,壽伯的兒子女兒也搬了過來。
壽伯的大兒子李福,今年二十有七,年歲和四娘一般大,外形健碩俊朗,長相卻是忠厚老實,早幾年便娶了外父家中一名大齡的丫鬟為妻,只不過至今尚未誕下子嗣。壽伯的而女兒喚作二娘,今年不過十九歲,之前嫁給了外父家中的管家做兒媳,可惜命苦,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眼下在外父家中做些粗使的雜活。
不過唐朝的社會習俗不如宋代和明清時期那麼可惡,新喪的寡婦也是可以到處串門的,所以她來了之後黃盛便指示壽伯讓她做了四娘的梳頭伴當。
有了一千貫的銀錢做用度,黃盛的手腳也寬余了些。自他去書院上學之後,每日里只有五文錢作為花銷,而他之前做試驗所需的材料可全是用這零用錢購買。因此拿了錢後,除了留下三百貫備用,其余的全買了各種東西物料,尤其是之前想買卻買不起的香料,足足列出了一個三頁長的單子。
不過壽伯拿了單子一看,卻傻了眼兒,有些顫顫巍巍的問道︰「郎君,這單中所列的物料,若是全買只怕……」
「錢不夠?」黃盛大致知道這些物料價格,心想自己所列也不算多,不由拿回壽伯手中的單子細看了一下,上面列的都是做香皂用的香料。
只听壽伯解釋道︰「郎君,這松香、沉香、檀香、麝香倒是不貴,可龍腦、香乳、花蕊香粉和梅花香粉此時卻是貴市,還有這波斯香料更是聞所未聞,不知何處可買。
貴市也就是短期的價格高漲,此時已近年關,這類多用作打扮的香粉香料漲價也是無可厚非,
不過黃盛卻是看出點什麼,他知道壽伯平日里可是個不多話的人,便問道︰「壽伯心中有事?」
壽伯面色一稟,硬著頭皮道︰「這……郎君,老僕心中確有些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黃盛自然沒把他當外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是向著自己。
壽伯捏拿了一下措辭,便直言道︰「郎君既是仙人轉世,又懂得這制胰子之法,為何還要尋那些游俠兒做伴當?」
「你是信不過這些游俠兒?」黃盛呵呵笑道︰「還是信不過我?」
壽伯倒也直言道︰「老太爺常說俠以武亂禁,長安府中的游俠兒老太爺也抓過不少,判過許多,何不如……」
「何不如將胰子的制法交給我外父,再由我外父交給朝廷?」黃盛不待他說完,便面色一變,長身而起,低喝道︰「壽伯,你可是將此間之事告訴了他人?」
黃盛听他開口老太爺,閉口老太爺,再要猜不出其中可能,豈不是豬頭一只。而壽伯見一個六歲的孩兒身上居然也有霸氣外泄,也被嚇了一跳,忙道︰「不曾,只是跟我兒李福說了。」
黃盛轉念一想,知道這是件大事,一個處理不好只怕會禍延全家,忙按下怒火,語氣平緩道︰「如此,你去將福嬸、李福和二娘叫來,由我好生給你們說道說道。」
壽伯見他面色緩和,雖然心中還有些驚懼,卻也答應下來,不一會便把三人叫來,眾人站定之後,黃盛從幾人面上一一掃過,只見福嬸面色潮紅,目光似有閃躲之意,而李福卻是一臉欣喜的望著自己,只有李二娘表情懵懂,似乎尚未知道緣由。
當即黃盛向福嬸問道︰「福嬸,那日我的交代,你可還記得?」
福嬸嘴碎,嘰嘰喳喳便應了起來︰「記得記得,小郎君要我夫婦守口如瓶,嬸子可是記在心里,都怪這死老頭子,嬸子也攔不住!小郎君,嬸子敢對天發誓,死老頭子就跟福兒碎了幾句嘴兒,此事二娘都還不知……」
「娘……」李二娘一臉茫然,不知道福嬸在說什麼。
黃盛也不理他,目光盯著李福道︰「可是你給壽伯出了主意,讓他來勸我?」
李福撲通跪倒在地,忙不迭的應道︰「回小郎君話,李福只是勸爹爹一句,覺得該將此事稟告老太爺!」
「不錯!你到是忠心。」黃盛聞言不怒反笑,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那麼,你將此事稟告了我外父?」
「呃!尚……尚未!」心中一急,李福口中結巴了起來。
黃盛听了大怒,當即暴跳而起,手中光華一閃便把聖光術搓了出來。只不過他此時面目猙獰,手中的光團看起來也就不像是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祥瑞,而是神佛手中可以誅除妖邪的滅殺之光。
「郎君饒命!」壽伯大驚,急忙撲到李福身前攔著,而福嬸也是驚掉了魂兒,但她只慢了壽伯一拍,也跟著撲在李福的身上。
「好好好!」黃盛氣急,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事情會壞在李福的身上。也怪他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卻沒把人心這一項變數給計算進去。按照他想當然般的推斷,既然已經用聖光術讓壽伯和福嬸兒對自己忠心耿耿,那麼他們的兒女理應也是如此,卻不想一不注意就給他捅出了天大的窟窿。
而跪在地上的李福在看到黃盛手中爆出的光團後,也被驚得三魂七魄跑了大半,人也活活嚇傻了。一旁的李二娘雖然不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可看著爹娘都在護著李福,便也撲了上去和福嬸一起護著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