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奇貨可居
秋游歸來沒過幾日,大唐咸通五年的第一場雪便紛紛揚揚的落下。
而張庶也在秋游後的第五天傍晚獨自一個人過來求見,當時黃盛正在屋內完成書院夫子布置的家庭作業,並讓壽伯將晚飯送到書房,沒成想到讓壽伯誤會了他的意思,將張庶擋在了書房外。
待天色大暗,月上樹梢,好不容易將夫子布置的一千字臨摹字帖做完,黃盛猛然驚覺窗外正沙沙作響的下著碎米雪,伸了個懶腰後推門而出,卻看見院外不知何時多了個雪人。
「可是廣靈來了?」黃盛倒也沒視而不見,兩步走上前去拉住張庶的手就往書房走,口中不咸不淡的問道︰「可是來了好一會了,怎麼不進屋見我,卻在天井呆站,賞雪麼?」
一進屋內,張庶便忙不迭的拜倒在地,行了個主僕大禮︰「少主,廣靈此來,只為請罪。」
「請罪?」黃盛明知故問道︰「你請什麼罪?」
張庶一臉愧疚,神色自慚道︰「廣靈自請僭越擅專之罪,請少主責罰!」
黃盛卻是搖頭呵呵笑道︰「廣靈呀!你僭了哪門子越?又擅了哪門子專?」
其實黃盛這也是明知故問,旬日前張庶拿了玄玉珍珠霜去獻寶本就是他的指使,可他獻寶成功之後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前來匯報情況,這就是僭越。而張庶既然受了大唐皇帝的賞賜,必定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這些代價由他一言而決,沒有來問黃盛的意見,這就是擅專。
還好,張庶前幾天雖然昏了頭,可忙過了之後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很大條,今天就是專程來負荊請罪的。當即張庶就把前幾日覲見皇帝的詳情細細說了。
卻說白玉香胰開賣之後並非只在民間流轉,而是以迅雷一般的速度經過層層關節傳到了宮中。這現任的大唐皇帝李漼是個很有意思的皇帝,就黃盛所知他對宴會、樂舞和游玩的興致遠遠高出國家政事,對上朝的熱情明顯不如飲酒作樂。他在宮中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每個月在宮里總要大擺宴席十幾次,並且對收集奇珍異寶也是很有興趣,宮中的各類花鳥蟲石花樣繁多。除了飲酒作樂之外,李漼還喜歡觀看樂工優伶演出,無樂不歡,就是外出到四周游幸,也會帶上全套吹拉彈唱的歌舞班子。
據說李漼在宮中供養的樂工有五百人之多,只要他高興,就會對這些人大加賞賜,動不動就是上千貫錢。而他若是在宮中膩煩了,就會隨時到長安郊外的行宮別館去度假休閑。由于他來去不定,行宮負責接待的官員隨時都要備好食宿,音樂自然也不能缺少。那些需要陪同出行的王親貴冑們也常常要備好坐騎,以備李漼隨時可能招呼他們外出,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就民間的傳言說,李漼每次出行,宮廷內外的扈從少要數千人,多達十余萬人,費用開支之大難以計算,這是國家財政的一項沉重負擔。對于李漼的「游宴無節」,擔任諫官的左拾遺劉蛻曾提出勸諫,希望他能夠以國是為重,向天下展示出體恤邊將、關懷臣民的姿態,減少娛樂。對此,李漼不但根本听不進去,甚至在咸通四年(863年)二月,他竟將高祖獻陵以下到宣宗貞陵十六座帝陵統統拜了一遍,那陣仗黃盛的前身黃寶兒可是瞧見了的。
言歸正傳,卻說幾乎在一夜之間,李漼身邊的數位親近妃子身上的氣味都變成了撩人的桂花香味,這讓李漼情何以堪,自然要跟妃子們細細研究一番。一來二去,香胰坊自然落入了李漼耳目,便派了宮人前來傳旨招東主入宮相見。而張庶得了玄玉珍珠霜後便使了五百貫錢上下通了路子,在面見李漼之前保住這仙物不被宦官盤剝而去,獻上之後果然得了李漼青睞,當場就賜了他同進士出身的功名和登仕郎的虛職,而張庶所付出的代價也不低,每月要供應宮中二十塊大胰和八十塊小胰,貨款雖然有內庫按價支付,但經過了宦官們的層層盤剝,自然要大打折扣。
至于這幾日張庶沒來跟黃盛報備,倒不是他真起了異心,而是這幾日他成了李漼的座上客,每日連軸轉的赴宴,早午晚加夜宵一餐都跑不了,有時候剛剛吃完晚宴出宮回家,還還沒走出宮門李漼就派人來叫,讓他再去吃宵夜。
直到昨日傳出軍中出了詐捷的大事,李漼的宴會這才辦不下去了,不的不去處理國家大事。
提到軍中詐捷黃盛來了興趣,忙要張庶將詳情細細說來,張庶恰逢其會剛好好知道詳情,只說咸通五年正月,李漼命容管(今廣西容縣)經略使張茵兼理交州(治海門鎮,今越南海防西北),率兵收復安南。茵畏南詔,久不敢進。
到了七月,宰相夏侯孜推薦驍衛將軍高駢代張茵。李漼便敕高駢為安南都護、經略招討使。新任嶺南西道節度使康承訓至邕州,不設斥候,被南詔所敗。旋因小校斫營得小勝,乃詐稱大捷,受賞者皆親信子弟,斫營者不遷一級,軍中怨恨叢生,有好事者將其中內情投書京兆監察御史鄭猛,這鄭猛也真的猛,直接就在李漼的宴會上將此事捅了出來。
黃盛不是歷史學家,也沒隨身帶著百度大嬸,他連李漼是唐朝那個時代的皇帝都搞不清楚,對朝廷時政也听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卻對張庶提到的南詔非常感興趣,仙劍奇俠傳他可是一部沒落的全通了關,連胡歌演的二逼穿越版電視劇也看過了。
南詔國啊!
那是中晚唐時期一個很牛逼的少數民族政權,雖說是奴隸制的部落政權,但也曾經跟大唐硬撼過好幾回,挺過了兩百年的時間。此時的南詔看起來還很牛逼的樣子,把唐軍殺敗不說,唐軍居然還把小勝詐做大捷向朝廷邀功,那眼下肯定就是中唐時期了吧。
黃盛很高興,他終于大致推測出自己所身處的時代,雖然有些偏差,但距事實也不太遠。至于張庶的事,黃盛本就沒生他的氣,便順水推舟的讓他行了拜師禮,將他收做入室弟子安撫其心。
隨後黃盛便過問了一下前段時間讓他搜集藥材的情況,沒想到進展非常不錯,除了高麗參一味尚未找到貨源外,其余藥材都購進了足夠多的數量。高麗參沒有貨源讓黃盛很奇怪,細問之下才知道眼下高句麗早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受大唐冊封的渤海國。自從大中十年(857年),渤海國的新君大虔晃繼位之後,渤海國內爆發內亂,自今雖然還有通商,但高麗參這種特產卻日漸緊俏起來。
沒有高麗參,東北老人參也不錯,又問了下白玉香胰的黑市行情,發現又有上漲,大椅的黑市價已經從兩百貫漲到了兩百五十貫,小胰的價格也略有上漲,還听說有人看出了大胰的實惠之處,買了去後自己切割成小快的胰子散賣。
既如此,黑市價自然也就應該繼續上漲,當然玄玉珍珠霜的價格也是要大漲了,黃盛可是讓張庶去吹牛說這可是珍珠精華所制,乃天財地寶,萬金難求,現在更是皇家御用的珍品,所以剩下的兩盒玄玉珍珠霜怎麼也得賣個上萬貫不是。
不過短期之內皇宮里的玄玉珍珠霜年前是不會繼續供貨了,這種寶貨一年賣他兩個盒才能值價,薄利多銷的經營理念在化妝品行業是不適用的,想想後世的SKII、香奈兒你就明白了。
又細碎的交代了張庶一些事情,黃盛才讓這家伙歡天喜地的回去了,估計這次來他是早知道了盧政已經被黃盛收為入室弟子的事,所以他也沒更多的要求,只希望能跟盧政平起平坐,不然就算得了個同進士出身的功名,可在黃盛這個仙人面前,在身份地位上還是低了盧政一頭。
隨後黃盛又隨口問了問皇帝李漼的情況,得知這家伙雖然愛擺宴、愛歌舞,卻不善飲酒,也不沉迷酒色,就是喜歡熱鬧圖個樂呵,而且他還非常喜歡看蹴鞠和馬球。
唐朝的蹴鞠可不是後世的足球,更確切一點說很像是花樣踢毽,蹴鞠的選手們必須用腳將藤球在空中傳遞,然後跟玩雜耍似的用什麼倒掛金鉤,凌空抽射的技巧將球踢進對方的門洞里,並且這門洞極小,只比藤球大上一圈的樣子。
而且蹴鞠在此時可不僅是貴人享有的娛樂,而是大唐最為繁榮一種產業,街面上也經常出現「球終日不墜」,「球不離足,足不離球,華庭觀賞,萬人瞻仰」的情景。他下學的路上也見過好幾次蹴鞠社的人在街面上表演,可他怎麼看都覺得是雜耍。
至于馬球,就是一項很暴力的運動了,如果說蹴鞠是娘娘腔玩的雜耍,那麼馬球就是春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玩的游戲。
不過李漼極愛蹴鞠,這幾日帶著張庶就足足看了三場比賽,每一場都是看得眉開眼笑,賽後兩隊不論輸贏都給賞賜,連帶張庶這個陪客兼看客也落了賞賜。
送走張庶後,黃盛讓壽伯熱了飯菜,隨便扒了幾口便擱下碗筷,從暗門來到隔壁通屋,查看張祿父子的工作進度。黃盛家隔壁的宅院本是用來當做庫房,圍牆之內建有四座長約二十丈的通屋,之前黃盛要張祿父子將靠近黃家院牆的一座通屋改成了隔音的工房,此時卻是把另外一座也行進隔音處理,並且做的隔音處理比工房的規格還要高。
從秋游回來後,父子倆就放下手中的其他活計,安心的轉職成了泥水匠人,不過五日的功夫就已經把屋子的隔音外牆砌好,現在缺的就是往隔音牆里填充物料和做室內隔音吊頂,這間通屋黃盛準備用來做槍房,以後他將會和露兒在此地練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