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這十幾日,每日里基本上都是黃俊這個本家叔父幫襯著處理各種事務,黃盛自然也就不想駁了他的面子。正巧閑來無事,便讓眾伴當架上馬車,隨他出城。
這太原府雖然不如長安那般繁華,但它北都的名號也並非白來,市井水榭、坊市樓閣,比之長安自有其獨特風貌,便說李白就曾經盛贊太原「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藩巨鎮,非賢莫居」。
而今日黃俊引著去的地方,也算是太原府的一處名勝,白馬寺。
不過此白馬寺非彼白馬寺,其時整個大唐取名白馬寺的佛教寺院至少數十家,只是有傳言說昔年武則天曾在這座寺院出家,多少沾染了點名人氣息罷了。
這一次雖說是外出散心禮佛,黃瑞卻也沒有掉以輕心,足足安排了一百名府兵陪同,另外與黃盛同輩的二十余名堂兄弟也借此機會陪伴左右,大有親近之意。
這半月來,黃家人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首先就是黃盛年幼,族中宿老即便有事也不能找黃盛商量,隨後就是朱雲娘這個郡主根本就沒有當家作主的覺悟,除了按照規制見見黃家的女眷,根本就不拋頭露面。至于四娘,更是極力推月兌,將各種家事都推給了同氣連枝的叔父黃俊,黃俊身居太原,就受族人壓迫,自然也就不會給他們好臉色,所以一些在黃家人看起來相當重要的問題,至今就尚未拍板。
而今日,就是族中花了不少手段才說合了黃俊,將黃盛一家引了出來。
進了白馬寺,一番禮拜之後,便有寺僧引了眾人去往禪房招待齋飯,黃俊瞅準時機,便為四娘介紹起了今日相伴而來的許多少年族人,細听之下方才知道這其中大半都是嫡出的自家血脈,還有些雖然是庶出,但學業功課也比較不錯,黃俊開誠布公道︰「嫂嫂,族中之意,便是想讓嫂嫂挑幾個合眼的子佷,帶回長安作為盛兒的伴讀,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四娘畢竟是出身官宦之家,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便沒立時答應,用眼看了看正埋頭對付齋菜的黃盛後,將皮球又提了回去︰「叔叔以為如何?」
黃俊便道︰「此事按說本不該讓嫂嫂費心,只不過如今盛兒年幼,還理不得事兒,當由我等做長輩的操勞。提攜子佷之事,雖然現下看來還有些操之過急,不過終究是繞不過這道坎兒,不若順水推舟,選幾名心性好的帶回長安,日後盛兒身邊也多幾個幫襯的人。」
「全憑叔叔做主就是了!」四娘一想也對,便答了一句。黃盛听在耳中卻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一旦黃巢起事反唐,不知道李漼會不會株連到自家頭上。之前黃盛身邊也就是外父一家,全身而退自然輕巧,現如今卻是不得不顧及太原黃氏一族上下數百口人。
想來,日後這大唐是肯定要反的,不若此時就先下手為強,直接把黃氏一族拉上自己的戰車來。
而叔父黃俊得了四娘授權,便很快喚了四個少年來,這其中就有之前黃盛見過的黃旭、黃亭,他們算是嫡出一脈,另外兩個少年則是旁支庶出,分別叫做黃吉、黃岳,四人都是一般年紀。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黃俊便讓四人退下,又從袖中模出了一份書柬來,解說道︰「這一份,就是族中給的程儀。」
四娘也不接,直言道︰「盛兒年幼,我等婦道人家怎理得此等事務,還憑叔叔做主。」
黃俊卻是一臉倏然的起身向四娘行了個禮,肅顏道︰「嫂嫂這話過了。」
而後黃俊便打開書柬向四娘匯報起來,這一次黃氏族中給出的程儀很是豐盛,其中錢兩萬四千貫,銀三千兩,金一千兩,太原府出產的上等戰馬六對,絹錦絲帛十車,以及二十名族中培養出來的護衛,另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珠寶器物、古玩家什,整合起來差不多也有兩大車。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大禮,分別是長安城外的一千五百畝私田和長安城中的兩家作坊的物業。
而這些程儀的交換條件,就是答應帶走之前的四個少年去長安給黃盛做伴讀,可以說這筆生意對黃盛而言簡直是無本萬利。
也就在黃俊與四娘商議的時候,黃盛卻是給朱雲娘一打顏色,便悄然溜出了禪房,一出門正好瞧見二十多個堂兄弟都聚集在門外,黃旭四人正滿臉興奮向旁人講述自己被選上的事情。
黃盛暗自一樂,便一蹦一跳的跑進人群,一臉天真的拉拉黃亭的衣袖道︰「十四郎,听叔父說你要隨我們一塊返回長安,日後去了長安,你教我武藝可好?」
「好!」黃亭也是半大少年,自然一口答應下來,黃盛裝作高興的模樣拿眼看了一圈眾人,卻突然道︰「你們還有誰會武藝啊?」
眾少年一愣,當即便有膽大的上前表明身份道︰「我會!」
黃盛一看冒頭的這人是個虎背熊腰粗壯少年,便道︰「那你和十四郎誰厲害呢?」
粗壯少年看了眼黃亭,鼻中冷哼一聲︰「旗鼓相當!」
再看黃亭,倒也沒做出什麼不屑的表情,看來這粗壯少年如此說算是給他留了顏面,當即黃盛做小兒狀拍手笑道︰「好好!一會我就去給叔父說,你便也跟咱們一塊回長安可好?」
黃盛此言一出,立時引起了少年們的騷動,實際上黃家的這些少年,且不說學了多少戰陣武藝,便是他們這般年紀正是學習君子六藝的年紀,而君子六藝多少都是和武藝沾點邊的,見粗壯少年揀了這天大便宜,當即有人不忿便站出來說自己的箭法或是駕車技術無人能及,也有善搏擊、善角力的,黃盛也不管真假,拍手大樂,許諾將他們全部帶去長安。
當然,這些黃盛的堂兄們都不是黃口小兒,當然知道黃盛說的話不一定作數,鬧騰了一陣也就將這事忘了。
沒成想,三天之後族中卻是通知他們的家長去宗祠開了會,宣布黃盛當真要將他們全部帶回長安做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