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山瞟了一眼韓玉露身上穿的衣服,淡淡地說道︰「能穿起珍品居的料子,陶新春親手縫制的衣服,家世定然不錯,何至于還要補衣服!小小年紀竟吝嗇于此。把你家地址告訴我,明兒我打發人給你送幾套新的過去。」
韓玉露淡淡一笑︰「不敢勞您破費,道光皇帝尚能穿補丁朝服,何況我一界小民?你說我吝嗇,我倒說你奢華,其實又有何界限?」
胡雲山晃動著草束,上面的水珠四散飛舞,竟差點兒甩到韓玉露身上,韓玉露忙向後退了兩步,胡雲山見韓玉露有些惱怒地看著他,竟冷笑著又說道︰「說你吝嗇倒便宜你,即使衣服再貴,也不值得你以命相博,用手來擎馬腿,你當你有金剛不壞之身?」
韓玉露見胡雲山口鋒犀利,又見他眼中露出鄙夷的目光,心里暗自著惱,「即使你身份再高貴,又何必張狂如此。倘若日後朝夕相伴,安能和平共處?」又想他雖然高傲,竟能臨危舍身救人,最危險的一剎那,才能最體驗一個人的心性,想著他為人善良及一表人材,心底又有幾分竊喜。亦喜亦憂,心情矛盾至極,只能微微一笑掩飾內心的不安。又想雖是未婚夫妻,男女終有別,不便久待,便繞過白馬想回家。
不料她走過白馬身側,白馬忽然低鳴了一聲,向前一攔,擋到了她的去路,韓玉露微笑著伸手拍了拍它的頭,只覺得觸手的,仔細一看,見好好一匹白馬,渾身上下白一塊,綠一塊,抬起頭見他臉上也被淋上了幾粒黑點子,忍不住向他菀爾一笑。
胡雲山從沒見過人能笑得如此之美,真是活色生香,如一縷春風吹開他埋藏于心底的漣漪,見她巧笑嫣然拍了拍白馬的頭頂,竟看呆了,直到見她走遠了,顧不得馬身上髒,慌忙一步跨了上去,打馬向她追去。
韓玉露身材窈窕,體態輕盈,此時一身旗裝,更顯得楚楚可人。
胡雲山見她竟和自己是同一個村的,心里暗自奇怪,胡慧姍沒事兒的時候,曾對胡雲山說過︰「既然你嫌上海的小姐太過張揚,何必不回鄉下找一個,我們村里就有幾個好姑娘。」她把村里略好的幾個女孩都一一列舉出來,在雲山的記憶里都是拖著鼻泣的小丫頭,只胡佳紅略好些,他又一直把她當成妹妹,而且上海的名流千金纏得他尚且疲于應對,何況那些粗俗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他暗暗將玉露與慧姍說的那些村里的女孩對了一下號,竟沒有一個如她端莊嫻雅的。心里暗自奇怪,為何這個最好的,慧姍倒沒想起來。看她的穿戴打扮,舉手投足間高貴大方,又和平常的鄉下女孩不同。存了打探她是誰家之女的想法,騎在馬上緩緩地跟著玉露而行。
玉露听著馬蹄聲若即若離地跟著自己,覺得他既然已經訂了親,不本本分分,倒對別人心存留戀,不覺有些氣結,她猛地站住身,轉回過頭來,冷冷地問道︰「先生不覺得跟在人身後,是肖小所為嗎?
胡雲山只覺得韓玉露笑的時候美麗,沒想到生氣的樣子更加嬌俏可人,他心里暗暗罵自己沒出息,堂堂的胡府二少爺,竟被一個鄉下丫頭,弄得失魂落魄的,如果日後傳出去,還不成了別人的笑柄。他忙止住心猿意馬,冷冷地說道︰「我見你孤身女子獨行,怕不安全,想保護你,不領情倒罷了,還夾槍帶棒,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說完,他腳在馬肚子上一點,打馬如飛從她身邊躍過去,轉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