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門口,慕容靈薇又開始忐忑不安,心想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是個什麼性子,好不好相與,看這丫頭們的態度,還有一點都不拖拉的見面安排,慕容靈薇覺得說不定從前的自己可能真跟太子有些關系,那可如何是好……
正胡思亂想著,卻是已經到了門前,慕容靈薇一咬牙一閉眼,便抬腳邁了進去,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慕容靈薇抬起頭,看見一個身穿青衫的男子站在堂中,約莫二十歲上下,衣著、雖然偏素,但是上面繁復的暗紋和精致的繡花足以證明其價值不菲,樣貌倒是與帝恭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楮,都是一樣的深邃漆黑,只是有了帝恭的對比,慕容靈薇倒沒有那般驚艷的感覺,倒是覺得更加溫和大氣罷了,可是不知為何,似乎眉宇間有郁郁之色,兩頰也顯得有些瘦削,的身後就站著昨日里見過的蕭成風。
看到這副容顏,慕容靈薇心中突然有種親切感,可能是因為帝恭的緣故吧,這個太子長相倒是十分俊秀,看上去氣質也很溫潤舒服,只是光憑他是太子這個身份的這條,慕容靈薇就不會多做遐想,別說她現在是獲罪之身,地位已不比從前,就是想想他登基之後的三宮六院,眾多嬪妃,她就想腳底抹油了。不過想這些有什麼用,難不成真把那些流言當真了?慕容靈薇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
慕容靈薇在那里想著自己的小心思,沒發現對方正眼神復雜的打量著自己,有幾分驚喜,幾分為難,幾分無奈,幾分痛苦……他痴痴地看了慕容靈薇一會兒,最後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對身邊的蕭成風說道︰「既然抓到了朝廷欽犯,不送去官府,怎麼反而帶到皇家別院來?你糊涂了嗎?」。
此言一出,慕容靈薇心中一沉,蕭成風也是一驚,趕緊跪下說道︰「太子恕罪,臣是想慕容郡主牽扯的案子,乃是重案要案,雲夢城只有個從七品的知縣,按理怎麼也不該他管轄,而且臣去查看過城中大牢,實在不堪,那知縣也不敢接管,只好先帶回別院,橫豎過些日子皇上就要來了,請他定奪也比較穩妥。」
太子高緯臉上仍然十分嚴.肅,眼中卻閃過贊許的光芒,他瞧了瞧禁閉的門口,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已經知會過當地衙門,那也倒罷了,你考慮的也算周全,現在安排在哪里?」
蕭成風回道︰「在南邊的梅院里,有.天香幾個丫頭伺候著。」
高緯眉頭一皺,不知為何提高.了聲音斥道︰「糊涂!既然是朝廷要犯,自然應該關在下房,怎麼還安排在梅院?如果怕不方便要派丫頭跟著,天香一個人還不夠嗎?」。
蕭成風雖然不明白高緯為何發怒,但是仍十分利.索地應了下來,答應立刻去辦。慕容靈薇听到現在,心中已是一片冰涼,這太子字字句句都是要劃清界限,一點情面都沒留,看來那些果真是謠言,如果不是的話,自己又記得從前的情分,不然還得給氣死?如此薄情的人,真真可惡!
想到這里,她臉色也冷了下來,本來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緊緊閉起嘴巴,抿成一條線,一副倔強的模樣,讓高緯看在眼里,眼神一顫,臉色雖然沒變,手卻已在袖中握成了拳頭,他低頭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蕭成風,怒道︰「還不趕緊去?呆在這里干嗎?」。
蕭成風趕緊退了出去,看門之際卻見一個人影.兒迅速轉過,他急忙跨出門看去,只看到一個背影,那人已經從前頭拐彎不見了。他回身看向高緯,只見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顯然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人了,于是蕭成風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了。
屋中的兩人沉.默了半晌,高緯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心念一轉,叫道︰「冷凌!」
一個少年聞言進屋來了,路過慕容靈薇身邊時,偷偷看了一眼,這讓慕容靈薇有些奇怪,難道他也認識自己?
高緯吩咐道︰「去外面看看,別讓那些鬼祟的人闖了過來!」
冷凌答應了,一個閃身便關門出去了,慕容靈薇只覺得眼前一花,便發現不見了他的人影兒,她好歹練過幾天工夫,雖然沒什麼成就,不過也知道這樣的輕功絕對算的上頂尖兒的,不由對那少年多了幾分好奇。
「你……你還好嗎?」。高緯猶豫了一下,十分艱難地問出這樣的話來。
慕容靈薇听他說話有些嘶啞,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情緒,她淡淡的回道︰「還好,我的家人呢?他們都好嗎?」。
高緯臉上神色變了一變,說道︰「……都還好。只是男人們難免受點苦。」簡單地說完,卻不肯再多說什麼。
慕容靈薇听說過家里的大概情況,知道自己除了父母之外,有一個哥哥,他有正妻,還有一房小妾,妾室出有一子,還是嬰孩,另外還有兩個妹妹,是雙生子,也有十幾歲了。听到高緯語焉不詳的回答,她覺得並不滿意,可是卻不願多問他,是以壓下疑問,沒有說話。
高緯又沉默了很久,才問道︰「你……你恨我嗎?」。
慕容靈薇抬頭看去,詫異地說道︰「太子此話何意?慕容家獲罪,是皇上所判,若有蹊蹺,也是小人所害,罪女要恨,也是恨那些小人,身為臣子,怎麼會對太子心懷不滿呢?」
當時師父歐陽逸雖然見到了皇帝,可是慕容家獲罪的真正原因他並不知曉,一方面這其中的齷齪皇帝自然不會對他說起,另一方面歐陽逸也知沾染到謀反兩字,牽連必廣,他本不是朝廷中人,是以並沒有多問,只求能保住慕容一家的性命即可。所以慕容靈薇並不知道慕容家獲罪的內幕,只是從歐陽逸口中得知慕容一家都是世代忠良,不可能犯上謀反,而她自己身為慕容家人,自然不願相信「父親」真的是罪人。
慕容靈薇說者無心,高緯卻是听者有心,臉色一僵,眼神也幽深起來,他盯著慕容靈薇好一會兒,銳利的眼神讓慕容靈薇心里一陣發慌,但面子上卻猶自強撐著。過了一會兒,高緯的眼神終于柔和下來,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是沒說什麼。
這時一個白衣男子搖著扇子走了進來,一看見慕容靈薇,頓時愣住了,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有些不敢置信地瞧向高緯,後者見他望來,沉著臉說道︰「冷凌,送慕容郡主去下方,交代天香好生照顧著,別怠慢了郡主!」
冷凌迅速從門外進來領了命,慕容靈薇看了看高緯,只說了一句話︰「請太子殿下別為難我師兄,他跟這案子沒什麼關系。」然後就昂首挺胸的從那白衣男子身前走過,跟著冷凌走出了屋子。
一路上慕容靈薇都在生悶氣,不過到底氣什麼,她自己也不大確定,高緯的態度雖然冷淡,但是頂多算是公事公辦,雖然後面那幾句話問得有些奇怪,可慕容靈薇還不至于自戀到那個地步,由此引發什麼聯想,還是當做場面話來听好了,只是自己的待遇從天上掉到了地底,不知道玄乙會不會被人為難……
慕容靈薇想得入神,沒留心前面的冷凌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差點撞了上去,趕緊一個急剎,穩住身子,這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撞到你吧?我太大意了!」
那少年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說道︰「晴雯她現在京城,還算平安,她從小伺候你的,一直很擔心你。」說完之後便立刻轉身繼續向前走去,慕容靈薇怔了一怔,也跟了上去,心里卻滿是疑問,听冷凌這話里的意思,那個叫晴雯的姑娘,似乎是她從前身邊伺候的,只是晴雯的消息怎麼會從這個太子身邊的少年口中說出?
慕容靈薇想不出來,干脆直截了當地問道︰「冷……冷公子,晴雯她現在可是在牢中?跟她在一起的還有誰?」
冷凌腳下一頓,腳步卻未停,一言不發的向前走著,慕容靈薇又不能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質問,只得悶悶地跟在後面,走了許久才到了位于後院的下人房。在院門口,冷凌就不在向里走了,他臨走時,才又開口道︰「若是在牢中,現在慕容家的女眷都要沒入官奴了,你的一個妹妹跟晴雯在一起,其實太子他……他也不好過……」
慕容靈薇听得糊涂,但是隱隱又有些明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冷凌已經走了,慕容靈薇怔怔地站在門口,直到天香來到她身邊,輕聲喚道︰「郡主,站了這麼許久,還是進屋去吧?」慕容靈薇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進了屋里,才發現雖說是下人房,卻也寬敞明亮,而且收拾的一塵不染,一些器具用品都精美典雅,雖然比不上先前的院子里那些,但也看著十分舒服,外面日頭正好,陽光從外面撒將進來,看得人心底也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