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靈薇這幾天卻是在皇宮當中四處亂跑,哦,是四處游覽。那些個後宮的女人眼楮里都像是張了勾子,面孔上卻像是戴了面具,一個個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本來還想著要和她們敷衍一下,保持表面和諧,說不定還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誰知道這麼多天過去了,除了酸不溜秋到處長刺的試探詢問,就是些保養虛偽的「姐妹」對話,慕容靈薇終于鼓起勇氣稱病,開始拒絕那些個浪費時間的聚會了。
玉妃對此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她作為碧玨宮的主人,自然少不得作陪,起初看著眾人間的明爭暗斗,還算有趣,不過這樣的橋段天天上演,她也煩了,慕容靈薇偷偷溜出去之後,其他人便沒有興趣,自然也就漸漸不再上門了。
鳳鳴皇宮佔地面積並不十分夸張,不過用兩條腿走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尤其是對一個號稱超級路盲的人來說。雖然她出門前詳細問過這個皇宮的布局和走向,知道西邊是後妃居所,東邊是未成年皇子公主的宮殿,中間則是叫做中庭,分布著像內務司、浣洗司以及宮女太監們的住所等等,不過很遺憾的,她還是迷路了。
曾有人說過女人缺乏方向感是女人味的體現,慕容靈薇也一向拿這個來開導自己,可是當她在長長的甬道里繞著圈,又累又餓,卻一個人影兒也看不到的時候,她開始詛咒自己的這個「女人味」了。
「早知道帶著小環就好了,」慕容靈薇一邊扶著朱紅色的宮牆,一邊十分頹廢地嘀咕著︰「徒步旅行是需要勇氣的,充當驢友卻是需要天賦的。我勇氣倒是有了,卻忘了自己沒有天賦。」
看著天邊的日頭越發西斜,.關閉宮門的鐘聲開始第一次響起,慕容靈薇心中焦急,努力拖著疲憊的步伐向前走了一段,看見一處宮門,並不寬敞,門口蹲著兩個小小的白玉獅子。她抬起頭來,看向門楣上方的匾額,卻是「浣洗司」三個大字。
或許可以找個人來問問?慕容靈.薇心里正尋思著要不要進去看看的時候,「桄榔——」一聲不小的響動卻嚇了她一大跳。慕容靈薇正條件反射地要縮回伸進門里的腦袋時,一陣叫罵聲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瀾,你還不肯改變主意嗎?」。這.是一個尖利高亢的聲音,語氣惱怒而囂張。
「你就願意這麼著天天洗些個宮女們的衣群,她們.可都是些粗使丫頭啊,按道理,還得叫你一聲瀾姑姑呢!」
慕容靈薇一下子來了興趣,宮闈秘聞啊!她躡手躡.腳地從門邊走了進去,挑了一處樹木繁茂的所在,偷偷探出頭去︰
只見前方是一處開闊的院子,中間是一口水井,.邊上三四個巨大的木盆,還有一堆小山般的衣物。旁邊的兩個人,一個身材頎長,布衣荊釵也無法掩蓋她從容的氣質和嬌美的容顏,此刻正扶起倒在地上的水桶,把里面的小半桶水倒進木盆當中,然後又將桶丟進井中開始打水。
另一個人則是.穿戴著太監的服飾,看花紋倒是十分精美,不似一般太監的模樣,發福的身子將衣服撐的圓滾滾的,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上,五官卻似不夠地方似的擠在中間,既可笑又讓人瞧之生厭,他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說道︰「楚瀾,瞧瞧你這副樣子,我看著真是心疼啊,你就松松口從了我吧,只要我一句話,這浣洗司的掌事姑姑,還不是非你莫屬?」
那宮女頭也不抬一下,只是費力的將井口裝滿水的木桶抬下井來,放在井邊,然後用一只手的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那胖太監見了,連忙伸出手去覆上女子另一只還握著桶上木柄的柔夷,似乎是想幫把手的樣子,慕容靈薇看到他那肥厚的手掌幾乎要把人家的小手包裹起來,不知怎的一陣惡心。
那宮女也顯然也有同樣的感覺,迅速而用力的抽回手來,像是躲避什麼毒蛇猛獸一般,這讓那胖太監極為惱怒,頓時覺得失掉了面子,一眼瞥到跟前的水桶,想也不想的伸腳踹去,只听又是「桄榔——」一聲,一桶滿滿的井水便從倒地的木桶中傾瀉而出,四溢開來。
胖太監上前一步,踏的水花四濺,伸手想去捏那女子下巴,卻不想被她眼中的寒光震懾住了,猶疑間便捏住了她的胳膊,「我告訴你!楚瀾,現在可沒人給你撐腰了,你以為你還是鳳儲宮里的大宮女嗎?你早晚是我的人,我們走著瞧!」說完邊怒氣沖沖的走了,慕容靈薇趕緊往里縮了縮身子,生怕被這個死胖子看見。
等那太監離開,慕容靈薇的眼光再落到那叫做楚瀾的女子身上,只見她跌坐在井邊,看著地上猶自打轉的木桶,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一滴一滴打在井沿之上,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慕容靈薇本來只是想看個熱鬧,此刻卻覺得十分的不忍心,似乎無法就這麼離開,她有些冒失地走了出來,遞上去一方絲帕,輕聲道︰「你……還好吧?」
楚瀾愕然抬起頭來,臉上還帶著淚痕,見是一個陌生的少女,容貌極美,衣著卻是普通,不由問道︰「你是哪宮的宮女?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慕容靈薇看了看身上小環半舊的宮女服飾,那是她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借來的,知道這女子是把她也當成宮女了,當下也不說穿,只是說道︰「這位姐姐,剛才那是什麼人?」
那楚瀾臉色一變,她匆匆抹去淚水,順帶著也抹去了一身的軟弱,恢復了剛才倔強冰冷的神情,說道︰「你看到了?不關你的事,鐘聲已經響過一遍了,快回去吧,不然落了鎖,就等著挨罰吧!」說完她轉過身去,意欲結束對話。
慕容靈薇張了張嘴,又忍住了,剛才的事情她隱隱有些明白,也知道難以啟齒,罷了,還是莫要再刺激這女子了,回去打听一下再做打算吧,這宮里的事情,誰知道暗地里牽扯的是哪位主子呢!
慕容靈薇說道︰「那姐姐你莫要太過傷心了,你能不能告訴我……」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還不走?」楚瀾打斷她的話,有些不耐。
「不是,我是想問,回碧玨宮的路要怎麼走呢?」慕容靈薇十分的黑線,她知道這時候問路有些不大合適,可是!
那楚瀾似乎也愣了一愣,回頭看了看慕容靈薇,臉色和緩了些,說道︰「你是新來的?怎麼連路都沒認清就出來辦差了?碧玨宮那位一向嚴厲,你要是回去晚了恐怕就……」女子說到這里沒有繼續,只是指點道︰「出了門往西邊走,見到第二個路口右轉,往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出口,出了中庭的大門向南邊走……」
慕容靈薇記到第三個轉彎就已經開始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後面是個什麼路線,見那女子說完,只得道聲「謝謝」,硬著頭皮向外走去。出了門往西邊走,見到第二個路口右轉,往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出口……慕容靈薇一邊嘴里念叨著,一邊向門外走去。
「哎……是往西邊走!」楚瀾見慕容靈薇出了門一頭就往東邊扎去,不由喊道。
慕容靈薇頓在那里,往左邊看看,再往右邊瞧瞧,一臉迷茫的望向楚瀾︰「西邊?這不是西邊嗎?」。
楚瀾嘆了口氣,走了過來,說道︰「這樣吧,我帶你到西邊宮門口,免得你又迷路了,一會鐘聲響過三遍,你就進不去了。」
慕容靈薇大喜,憑她對自己的了解,就是再給她三個時辰,也不一定繞的回去,她需要的絕對不僅僅是問路,而是向導,只是這位向導剛才心情那麼差,實在不敢開這個口罷了。
一路上,楚瀾自是默默無語,她似乎對這條通往西邊宮門的道路十分熟悉,見彎就轉,想也不用多想,慕容靈薇幾次想開口,卻在瞧見了她線條緊繃的側臉,感覺到她周身冷冷的氣息之後,放棄了。
到了離西宮大門不遠的地方,楚瀾停下了腳步,指著門口的那兩個大紅燈籠說道︰「看見了嗎?從那個門進去,再找碧玨宮就不遠了,而且進了門,就不用擔心落鎖了,快去吧!」
慕容靈薇點點頭,卻見楚瀾猶豫了半晌,終究開口說道︰「你生得如此容貌,是福是禍要自己把握了!」見慕容靈薇不解的樣子,她苦笑了一下說道︰「瞧我說的這糊涂話,這地方哪里是自己把握的了的,罷了,都看造化吧,小心些就是了。」
慕容靈薇心里感動,這話她原本想叮囑楚瀾的,沒想到她先說了,「多謝楚瀾姐姐。」她真心的說道。
楚瀾挑了挑眉毛,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慕容靈薇笑著說道︰「剛才听那個胖太監說的……」她見楚瀾又變了臉色,也有些尷尬,畢竟那幕無法讓人感到愉快。
楚瀾嘆了口氣,沖慕容靈薇擺了擺手,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她的背影在暮色中的甬道里顯的十分落寞,讓慕容靈薇沒來由的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