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賢從聖宮覲見蘆眉皇帝回來,听說比試的事情,臉色微沉道︰「今後再遇到上門尋釁的,直接趕出去。我夏**士不奉陪他們玩把戲,是騾子是馬,在疆場上用血來證明。」金昌泰笑道︰「那不是還沒有您這句話麼,這次趙都頭算立了一功。」說完將黑海沿岸的地圖攤了出來,這地圖上標志著錯綜復雜的各方勢力。黑海商船眾多,沿岸島嶼密布,也滋生了許多海盜。
段懷賢緩緩道︰「十天後我朝商隊從蘆眉返回海西港,所經海域盜匪眾多,需要保護。」他頓了一頓道,「蘆眉國皇帝已經允許我們派百人隊護商。」他環視眾百夫長,沉聲道︰「誰去?」
王童登一聲暴喝道︰「末將願往!」在蘆眉駐扎多日,除了時常與別軍打斗糾紛外,竟沒有用武之地,現在有了分遣軍務,自是不容錯過。趙德、鄧犀、劉尚友、丁大勇這才回過神來,先後道︰「末將亦願往!」
「不錯!」段懷賢滿意地點點頭,「這趟軍務便由王都頭承擔吧。」他看著其它四名百夫長還待爭執,笑道︰「我承影營的精銳不見血是養不成的,今後這等軍務,各都輪流出征便是。」四名百夫長這才作罷。
敦煌林泉宮里,一張巨大的地形圖前,丞相柳毅接過陳宣遞給他的一張信函的抄本,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思量片刻,緩緩道︰「關東立田制,本意倒是不錯,但汴梁能夠壯士斷臂嗎?就算是情勢所迫,也該病入膏肓了吧,這副猛藥,不是救命,而是催命啊。」說完將那抄本放回御桌上。
陳宣微笑道︰「這策論的手筆,出自那做拓海十策之人。丞相覺得,此子可用嗎?」
柳毅沉默了片刻,抬頭看了看那地形圖,緩緩道︰「當用天下之才治天下,人心若附,得關東則易。」
陳宣將那抄本放回卷宗里,這名叫趙行德的士子,是陳康舉薦的。柳毅入宮面君,為的卻是另外一樁大事。
「大理國遣使來,準備改奉我朝為正朔。」
陳宣微微一愣。每次護國府提議從蜀中征伐大理,再向東奪取海港,蜀中王室,校尉都百般推月兌,擔心戰事纏綿,使蜀中民力財富耗竭。但陳宣卻深知,蜀中與大理國之間的茶馬絹帛香料貿易熱火得緊,兩國的邊民邊軍,逢年過節,婚喪嫁娶,儼然如同一國。蜀人耽于安逸,所以盡管夏國迫切的需要出海通路,蜀中卻始終反對征伐大理,並且一直都在勸說大理君臣改奉夏國為正朔。
陳宣笑道︰「是孟氏勸說成事了麼。」頓了一頓,嘆道,「我大夏以軍立國,居然還有懷柔得來的的藩屬。」
柳毅點頭道︰「正是如此,安南侵宋不成,又攻打大理,大理國向宋國求援,宋不發救兵。便起了向我朝稱臣之意。」他頓了一頓,道︰「大理國此前一直都和孟氏在接觸。既然有歸屬之心,要我國速派一名大臣,前往安撫。」
「這便是了。」陳宣抬頭看那大理國的地圖,問道,「事不宜遲,除了蜀中孟氏,誰在那附近?」
「博望侯世子,承影第三營校尉李四海率本營在附近巡行護商。」柳毅道。
「那就命李四海為國使,讓他帶著承影營立刻赴大理國出使。」陳宣沉聲道,「丞相府定一個進退方略,其余的事情,由他當機立斷吧。」他頓了一頓,又道,「要把大理納入我朝的體制,再爭取一個獨立的海港和屯墾地。」他轉身又去看拿地圖,得到大理,不但打通南海便指日可待,而且還形成了對宋國的包圍。將來假若真的用兵關東,一支奇兵從大理出,經略嶺南,便可大大縮短戰爭進程。「百年來國勢的積累,就算是遠在西南的大理國,也看出了天下的歸屬,中原的人心歸附,還有多遠呢?」陳宣暗暗道。
半晌後,陳宣才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柳毅沉聲道︰「遼國討伐女真部屢戰屢敗,女真人已經圍攻黃龍府。軍情司回稟,遼帝耶律延禧正在征發契丹八部的精銳勇士,準備御駕親征。不過,契丹的部落首領都在搪塞,不肯將族中勇士拿出去,弱了自己部族的實力。」他的言外之意,不太看好遼國皇帝這次親征。遼國的體制和夏國大有不同,夏國的皇權受到丞相,校尉府,大將軍府的許多牽制,即便是皇帝陳宣的提議,假若五府認為不妥,也會予以封駁,陳宣只能想辦法說服五府以推行國政,雖然有時決策會緩慢些,但勝在不會放任皇帝剛愎自用,一意孤行。而遼國皇帝耶律延禧則不然,此君容不得朝中有人比他英明武勇,常常獨斷國家大事,又擅殺契丹大臣,使貴族對他離心,國中雖有精兵猛將,但更被諂媚無能之臣所環繞。
「這女真部,很可能是大患啊。」陳宣沉聲道,「遼東漢軍情形如何,有無制衡女真壯大的潛力?」
「自從韓氏敗亡之後,遼國對漢人的壓制日甚一日,甚至有逐漸取消漢軍鄉丁之說,那些流落在南京,東京道的零散漢軍,實在不成氣候,」柳毅斟酌著字句,緩緩道,「那韓氏的後人,此番到敦煌,便是效法申包胥如秦乞師來了。」
陳宣緩緩點了點頭,柳毅又道︰「東京道漢兒軍因為本身衰弱,現在隱隱有和女真部落聯盟反遼的說法。這也是弱肉強食當下,不得已的存身之道,漢兒人數不少,還有許多上好的工匠,女真部落也在竭力爭取。漢兒軍要與女真人聯盟的話,再拿下黃龍府,遼陽府,南京道的漢兒本來就有根基,屆時起事相應,遼國就很難招架了。」
「假如我朝置之不理的話,遼東漢兒很可能就投靠女真了,是麼?」陳宣臉色微變,嘆道,「看來援助遼東漢人的事情,勢在必行了。」
柳毅點了點頭︰「和剛剛崛起的女真相比,一個衰弱的遼國,對我朝更為有利。」
奏對結束之後,陳宣笑道,「今日丞相給朕帶來這一喜一憂,朕卻只給你報一個喜訊。關中有名叫淳于震的匠師,精于鑄炮,居然將四寸重炮的重量已降到三千斤之內了。軍械司已經發給淳于震黃金獎賞,並且還將繼續資助他。」
清晨,楊柳枝沾濕了點點露珠,仿佛珍珠一般玲瓏剔透。譚浩然整理衣冠,臨出門前,還特別對這銅鏡齜了齜白牙,做出一個頗有風度的笑容哦,這才施施然出門,直奔孫記香藥店而去。他的眼界原本甚高,祖上是經營羊毛紡織起家的,傳到現在,也是關中數一數二的羊織造坊的東主。前番買香藥時,正逢一名氣質高雅的女子在和老板娘敘談,譚浩然一見之下,頓時三魂出竅,回到家中,久久不能忘懷。那開香藥店的老板娘顧氏最是牙尖嘴利,譚公子抹不開面子向她打听佳人的身世,只能時常去香藥店轉轉,期冀著能夠再見佳人。
就在香藥店的門口,譚浩然卻見著了他的仇家,臉色微寒。蕭佑卻堆著笑道︰「總是踫見譚公子,咱們可算是有緣。」
「呸,誰跟你有緣。」譚浩然心中罵道,不太情願地強作笑容拱手還禮。他早看出了這位蕭佑的狼子野心,也是沖著和老板娘相熟的那位佳人而來的,每次都若無其事地挑選著香藥珠寶,眼神卻若有若無地朝著門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