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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黎明 第四卷 章96 迫脅上樓船-5(下)

作者 ︰ 鼓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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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臉色有些異樣「除了言和之意,鄧素還捎來兩句口訊8.)」

「哦?曹良史問道「他怎麼說?」

「唇亡齒寒」陳東緩緩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他這算什麼,指斥我等不顧大局?」曹良史不滿地「哼」了一聲,「難道出使潛逃,罔顧朝廷使命,侍奉篡位之賊,與奸黨同流合污,方才為正人君子?」鄧素輔佐趙杞,理社里的元老都頗為尷尬,甚至諱談此人似陳東、曹良史等,念著一份故舊之情,有時還未明珠暗投而惋惜如今鄧素反過來責以大義,頓時令曹良史深為不滿

「且不談此節」陳東沉吟道,「唇亡齒寒之句,不是虛言江州之戰,岳趙韓三位合力,方才險勝遼軍的一支偏師如今耶律大石大軍南下,倘若襄陽大軍一敗涂地的話,我們決計獨木難支我已問過行直,遼軍多是騎兵,短則三日,長則十余天,便兵臨鄂州城下」陳東嘆了口氣,「時勢如此,我們若自相爭斗,徒然讓遼賊坐收漁利你我皆為大宋之罪人」

曹良史沉默了片刻後道「元直知兵,素有見識,少陽何不與他商量?」

「元直?」陳東眼望著江上波濤,三艘炮船停泊在大江中流正是這鬼使神差一般來援的炮船,阻止了襄陽大軍順流一舉攻克鄂州,為援軍贏得了時間然而,至今為止,陳東也不明白這三條炮船的底細,雖說是友非敵,心里仍是深深地忌憚他臉色變幻數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環視閣內,再無他人,輕聲道「各為其主,元直的立場,恐怕與你我不同」

「什麼?」曹良史吃驚道,「此話怎講?」

「此事非同小可,萬不可讓他人知道」陳東再度看了看左右,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十幾年來,元直化名趙德流落關西,早已出仕夏國這些年來,他為夏國南征北戰,立下戰功無數,爵封列侯,晉身將軍他突然出現在東南,除了激于義氣之外,也是夏國護國府和大將軍府的意思」

「竟有此事?」曹良史瞪大眼楮,嘴張得大大的,問道,「趙德在南山城以三千之眾力抗十萬遼軍,他便是元直?」他頓了一頓,感嘆道,「難怪,難怪」他感嘆了好幾句,卻沒說「難怪」的是什麼

「我雖信得過元直,但各為其主,」陳東嘆了口氣「與襄陽談和之事,和他商量終究不妥當,也叫他為難夏國護國府的算盤,乃坐山觀虎斗,先消耗我朝與遼國的實力假若我朝自己不爭氣,正統斷絕,夏國正好出兵關東收拾殘局」

「可是,」曹良史思索道,「我朝若一朝覆亡,遼軍佔據關東江上,恐怕也不是護國府願意看到的?」

「可夏國若是自顧不暇呢?據說夏國安西軍司正在剿滅羅斯叛亂,抽不出手來,要不然,他們早就該出兵了,不會只是這麼不疼不癢地透過蜀中來幫我們」陳東說著,搖了搖頭,又道,「再說,我們管夏國那邊想什麼?這是我大宋的事情,我們做好了,外人自然無隙可乘我們自己做得不好,才落到看別人家的臉色」他語氣中有不快之意

曹良史听著,點點頭,嘆道「茲事體大,所謂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我等既以‘尊天子不奉亂命’為號,遙奉聖人,那正統名分最為重要不過若與襄陽談和,只怕和議一成,人心先散了大半蔡京、曹迪那邊佔據了大義名分,只待眼前難關一過,再回過頭來收拾我等,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他頓了一頓,沉痛道,「少陽,你莫忘了侯雄飛的案子,奸賊是怎麼對付我們的」

「我記得的,」陳東深深吸了口氣,他眼中透出濃濃的恨意,回想起當初因揭帖案子潛逃出京,在路途上被搜船的官差淋了一頭尿水的時候,切齒道,「冰炭不同爐,正邪不兩立」

曹良史松了口氣,陳東又道「遼國大軍來勢洶洶,鄧素既然責以大義,我們也不便置若罔聞襄陽若要與我們聯兵,須有個條件,大義名分不可混淆,趙杞去皇帝尊號自稱宋王,並對天盟誓,若聖人返國則將奉還大位,不可行篡逆之事」他一字一句,說的極為堅定,「你看如何?」這個條件是趙杞幾乎不可能答應的,若是能答應的話,陳東即便尊趙杞為王,也不會失去大義名分當然,假若趙柯一直困頓于遼國,甚至身死,那國祚自然為趙杞所有,這是後話,天下人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

「好」曹良史擊掌道,如此一來,既不失大義名分,又不落人「不顧大局」的口實,趙杞那邊若是不願,反而成了戀棧皇位了曹良史思索片刻,又道「有了大義名分,還要防奸賊不顧廉恥,以兵力壓服我等現在保義、鎮國、橫海三軍加起來,精兵不過兩萬余人而趙杞和奸黨已得西京、河東、東南三大行營,精兵不下二三十萬劉延慶先逗撓不進,後丟失襄陽,如此庸將,再讓他執掌東南行營,只能誤了軍國大事兩邊若要聯為一家,須得分襄陽的兵權,撤換劉延慶東南行營都部署帥位,易之以岳鵬舉」

「岳鵬舉?」

曹良史見陳東的眉頭皺起,沉吟不答,低聲道「統兵大將,趙元直乃夏國之將,韓世忠為侯煥寅所用,我們除了岳鵬舉之外,再無他人可以依靠了」他語氣有些遺憾,「可惜,社中諸多後輩投身軍中,但都未成大器,大都只是指揮、都頭保義軍中,除了元直,沒有能獨當一面之人」

「軍中後輩」陳東低聲重復道,當初他也曾安排士子投入鎮□□□,要麼被岳飛收為己用,要麼被迫退出在理社眾臣眼中,唯有保義軍乃是真正靠得住的,士子們也大都願在趙行德麾下干事然而,趙行德並沒有刻意培植羽翼,但他允文允武,軍中的士子們極為心折,因軍中講道,不少士子以元直門下弟子自居若以此論,趙行德亦可算是門生眾多可趙行德偏偏已經出仕夏國真正追究起來,他若是背夏投宋,反而成了貳臣陳東嘆了口氣,一拳砸在窗稜上,「若不是當年揭帖之案迫得元直遠走關西,何至于如此」他恨恨道「奸黨誤國」

「唉——」曹良史嘆道,「可惜了,元直」

二人聲音不大,卻驚起停留在屋檐上幾只烏鴉,撲稜稜飛向遠方

鄂州官學中,諸多士子奔走相告,廩生們原本想打算去兵部和禮部上請願,驅趕進駐州學的大兵,但旋即得知領兵將領乃大家仰慕已久的趙元直,諸廩生頓時改了主意趙行德每到一地,必定傳道解惑,且有教無類,眾士子久聞大名,平常只恨沒有機緣听而已

「劍,劍呢?」阮中度急得滿頭大汗,抬頭問道,「張兄,徐兄,見著我的劍沒有?」

趙行德文武雙全,眾士子思量,若要去軍中听他講道,最好要掛口劍做做樣子劍為君子器,佩之可也阮中度從前也曾買過一口劍,可多久沒舞過,早已不知丟到何處

「阮步兵,可不準如此冤枉好人」張為舟笑道,他對著銅盆水面整了整冠帶,「再說了,你那口劍就算找到,也肯定銹得不成樣子,待慢慢磨光,天都亮了」他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日近黃昏,正是傳說中趙元直講道的時間張為舟站起身來,招呼同窗鮑光

「等等,」見二人施施然出門而去,阮中度忙叫道,「等等」見張鮑二人走在前面,也不停下腳步,阮中度不由嘆道,「兩個忘恩負義的家伙,若非我死活勸你們留下來進學,怎能有听趙先生講道的機會」他了幾句牢騷,不由加快腳步,追趕上去

月出東山,百鳥歸林,蟄蟲鳴唱趙行德跪坐在幾案前,望著下面翹以盼的州學士子保義軍中有不少士子,也有些軍官向學但這一回飛兵援鄂所帶的騎兵大都不好此道,因此,坐下听講的大多是鄂州的廩生

趙行德清了清嗓子,這一夜先講的是孟子他眼神隱隱透出湛然,聲音帶著些沙啞

「何以為義?易乾文言,義者,利之和也先賢亦論曰,義者,宜也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義何以為宜,何以能為利之和也?遍觀夫婦之義,朋友之義,君臣之義我等皆凡夫俗子,各懷自利之心,唯以義為刀,能從中裁斷利益,使各得所宜此乃義之本意也孟子所謂舍生而取義,乃取其所宜,直道而行然則,義有大小,若兩相權衡,當舍小義而全大義,正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道理所言」

趙行德緩緩引述歷代諸名家的注釋評論,並沒有故作炫目之論,然後引述當世人物,講解「舍身取義」的要旨所謂「高者必以下為基」,他博聞廣識,又不拘泥與前人之論宋儒最重孟子,這段文章乃是州學士子極為純熟的,仍听得津津有味當趙行德講到張炳死于獄中,眾士子宛如親歷,當即便有人扼腕垂淚二十多個州學靜靜听著,直到講解告一段落,方才有人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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