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一 芣苡離離 日月昭昭 之一

作者 ︰ 隻舞

夫子果然沒有食言,看這天晴朗無比,便決定帶著我們下田了。因這夫子是今年剛換過的,此項內容往年從來沒有過,其他人都十分新奇,只有我臉上淡淡的,當年跟著師父不知種過多少東西呢。想起那精致可愛小傘似的青辣椒,還有潔白飽滿珍珠般的棉花球,我的臉上不禁浮現起一絲笑意。

夫子見大家一臉向往之色,顯然十分滿意,不過還是反復提醒,第一次下地,要好好觀察學習,自己收割的時候不能急躁,要細心耐心,若是損壞了莊稼,是要照價賠償的。交待完畢,見大家都是躍躍欲試,便領著我們一起往族落邊界走去。

邊界處都是大片的農田,陽光之下,燦燦得有些耀眼,我們沿著錯綜復雜的泥土小路走著,最終停在一座土磚房前。屋頂的茅草顯得不那麼平整,風吹過時還帶出些細碎的草屑,細看過去,都已微微泛黑,我的目光一路往下,砌牆的泥也陳舊不堪,伸手一踫,只簌簌的往下落渣,心底不禁長嘆——又是一戶窮苦人家!

夫子顯然是熟門熟路的敲開了門,屋里顫巍巍的走出一位老女乃女乃,見到夫子激動萬分︰「我就知道你會過來的,老婆子我無以為報啊……」語為成,渾濁的淚珠已從眼角滲出,夫子忙上前穩穩的扶住老人家,將她讓進屋坐下,這才說明了來意。

「你們直接去地里吧,老頭子已經過去了,你們再幫幫手,接下來幾天我們又可以輕松很多了。真是好人哪……」說著,老女乃女乃抬起衣袖,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我又听了一會才知道,原來,夫子見這兩位老人家可憐,常過來幫忙種地打理,這些年來竟好似半個兒子一般。我的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敬意,這個夫子,不光是授業,也在以身傳道啊……

下到地里,大家便如放出籠子的鳥,四散開來。還好是族長的子女,智商都挺高,簡單的動作很快便學會了,只是平時到底嬌生慣養,沒干多久,大家就一個個累得直喘氣,聚在樹陰下休息。

又過了一回,才見夫子過來,臉上也是紅通通的,腳上都是泥,一眼望去,倒還真像個莊稼漢,不似學問清高的夫子了。我不禁笑起來,開始打心眼里喜歡上了這個夫子,師父以前曾經說過,能深入到生活之中,才是真正的大學問家呢。

夫子走過來,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怎麼?你們就不行啦?」

大家都不好意思的笑著,誰也不敢答話。

夫子也沒責怪,只是走到樹下站定,隨後才語重心長道︰「須知你們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平民和奴隸們這樣辛辛苦苦耕種出來的,來之不易啊!」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周圍也是一片寂靜,大家都在認真的听夫子說著。

「現在已進入秋季,氣候比較涼爽,你們可知道,在大夏天的正午,他們同樣要汗流浹背的在田里耕種。不光是種田,其他的所有行當也都非常辛苦,從早勞作到晚,每天卻只是粗茶淡飯,所以,下層平民和奴隸是最苦最累的。你們都是族長的兒女,更加應該明白民間的疾苦,等你們長大了,要關心這些下層的人,須知糧食衣物,才是一族生存之根本啊!」

樹下涼風習習,可是心里卻突然燥熱起來,想必,這次的親身體驗,對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撼吧。

沉默了一陣,大哥率先站起來︰「休息這麼久了,我們再下地吧。」看了一眼農田中佝僂的身影,大哥繼續說道︰「難道,我們年輕力壯的,連一位老人家都不如嗎?」

沒有人多說什麼,大家都紛紛站起來,拿起工具往田間走去,夫子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也大步的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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