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時,那男子的眼中竟泛著淡淡的淚光。他慨然長嘆道︰「結發夫人極愛香甜之食,自她病故後,老夫再未敢嘗及這樣的味道,今日之粥回味無窮,竟能讓老夫憶起亡妻,幸福、苦澀,不一而足……果然是極盡相思啊……」
我偷眼回望,所有的伙計們都面露喜色,有幾個年輕的已是麻利的跑到後堂散布消息去了。
正暗自心喜,那男子突然話鋒一轉,急切的問道︰「這粥你是如何做的?」
我見他言辭懇切,又是亡妻之故,心下便軟了幾分,但依然惱他之前的盛氣凌人,因此只昂首驕傲道︰「我可以把方子告訴大人,不過作為交換,大人今日也得在這說清楚你們二人的來歷。」
他沉吟許久,終于點點頭。
我這才清淺含笑道︰「此粥是以紅豆為底,加入桂花與搗碎的桔瓣長時間文火熬制,故而聞之甜潤,品之略帶酸澀,回味清香長存,正應了相思之意。」
他似乎有些失神,喃喃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思與膽識,他日非池中之物啊……」
我不在意的笑笑,提醒道︰「該大人說了。」
他極快的收回心神,沉緩開口︰「實不相瞞,老夫乃是當朝太宰陳祺,此女為老夫的掌上明珠,名喚若夕。」
此言如平地驚雷,我頓時愣住了,太宰是商代地位最高的官員,相當于宰相、總理,今日卻屈尊來到神仙樓,難道有何大事發生?還是別有用心?
他的聲音如悠長而渾厚的韻律般在耳邊繼續回蕩著︰「說起來,小女若夕與這神仙樓的掌櫃也算是舊識……」
「爹爹……」嬌柔的聲音略帶嗔怪的打斷了陳祺的說話,我略略定神,側頭看去,她的臉上已飛起淡淡的紅暈,愈發顯得明眸皓齒,如花瓣般柔女敕嬌艷。
我有些不屑的撇撇嘴,看來不只是舊識這麼簡單啊,沒想到子昭居然也會四處留情……暗自想著,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再細思卻猛然發覺,太宰的女兒不是應該在王宮周邊住著麼?怎麼會遇到民間游歷的子昭呢?難道,是子昭出宮前的事?可是,五歲的小屁孩能做些什麼……不對!
電光火石之間,子昭一年前的話語清晰的浮現出來︰「弟弟躺在大紅錦緞的襁褓中,旁邊站著個粉色衣裳的小女孩,和我一般大小,我問她是誰,她說,她是太宰的女兒……」
我有些失神的看著眼前的陳若夕,嬌美如花,眉目含情。是她,就是她!這個讓子昭惦念了十幾年的女子,今日終于活生生的坐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底氣不足的結巴著道︰「你……你認識子昭?」
她含羞垂下螓首,雪白的頸項優雅的彎曲著,勾出冰雪般驚艷的美麗,細聲道︰「十幾年未見,也不知子昭哥哥是何模樣了……」
這般少女懷春的心思,便是荏苒時光中的淡淡相思了,我忽然感到有些蕩蕩的虛空在心底逐漸擴散,卻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便被她突如其來的話語驚醒︰「可以與你單獨相談麼?」
我正對上她純澈的眸子,仿若最清的兩汪泉水,楚楚含光,激起我心底最柔軟的情愫,這樣的女子提出的要求我又如何能拒絕呢?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帶著她款步上了三樓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