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一綹發束，在指尖無意識的纏繞把玩著，眉目凝憂。昨夜離開書房時，父親在身後低低開口︰「有時間去看看你大哥吧，也算是成為卜官前的歷練。」
我自然應承下來，大哥哀漠的神色讓我記憶深刻，何況此事又牽涉到惟雨，那個柔弱的女子，從小便被我傷害的女子，我希望能助她幸福，此事即便父親不說，我也是斷斷不願袖手旁觀的。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便站到大姐的屋門前，正猶豫著要不要這麼早打擾她，「吱呀」一聲，門卻從內打開了。我訝異的看著神色平靜的怡春，听她溫和的開口︰「三公主，大公主已在屋中候著了。」
我定定的看著怡春，她的臉龐依舊圓潤而光潔，可是，似乎有層薄霧橫亙在我倆之間，隔膜而疏離。我幾乎哽咽到無法發聲，只輕微的動了動嘴唇︰「我還是我……你自己保重。」言畢，也不管她有沒有听到，便傷感的抬腳擦肩而過。
進到屋中，我已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大姐著一身家常的青衣，烏發梳得順伏，斜簪一支青玉茉莉釵，正坐在主位上悠然品茶，听到聲音，她也沒有抬頭，只小心的放下茶碗，溫婉道︰「昨日與父親談至深夜了吧？」
我的唇角綻開淺淡的笑意︰「莫非大姐昨夜就侯著了？」
她含笑揚眉︰「是啊，見你未來，想著許是被父親一直留在書房了，今晨便起得格外早些。」
我點點頭，大姐果然是聰明人，她早已明了，大哥一事，于公于私我都無法躲過，而要了解事情的始末，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先找她這個眼線廣布之人。
大姐抬手示意，我順從的坐到她的下首，怡春默默的呈上茶碗，苦澀的清香氤氳開來，沉澱出一片寧靜。
「那日大考後，心堯便備了厚禮向惟亞族納采提親。」大姐從容開口，柔柔的讓人安心︰「不過，許是他真的太過自信，竟然在酒後肯定說，惟陽定能在比試中獲勝，還失言道自己將成為心卜族下任卜官，必能風風光光的迎娶惟雨。」
說著，大姐略帶深意的瞥了我一眼，嘴上卻沒有停下，繼續道︰「惟亞族聞言自是滿心歡喜，只等著武族稱雄，靜候佳婿，卻不料比試中惟陽失誤落敗，形勢急轉，惟亞族長一怒之下當場翻臉，拒了大哥這門親事。」
我心下暗嘆，大哥那日所言「已有的也得不到了」，卻原來指的是自己的姻緣，惋惜之余又升起些許慶幸之意，這樣一來，倒是能得知大哥對惟雨的真心了。
簡單幾句話，已勾勒出此事的輪廓，大姐抿了口茶水，柔柔笑道︰「卜官大人，去心堯房中安慰一番？」
我淺笑著，輕輕撇開茶碗中漂浮的茶葉，並不答話。
大姐見我未置可否，微微正色道︰「無論如何，他仍是我們的兄弟，此事你要拿定主意才好，切莫輕舉妄動，反毀了這樁姻緣。」
我默然抬頭，凝視她的眸子半晌，終究還是不敢全然信任，只半垂眼簾，輕聲道︰「茶味微澀，確是去火之飲，心采受益良多，叨擾大姐半日，這就回去了。」
大姐的唇邊似乎掠過一絲苦笑，卻沒有多說，想必我的顧慮她也是了解的吧。
五月下旬，空氣中似乎已能嗅出淡淡的暖意，走出屋子，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下已是拿定了主意，仔細想想，惟亞族之結其實皆系于一點，我只需會會惟陽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