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身形十分高大,頭發烏黑濃密,發梢處有些微微的卷曲,他的五官皆是稜角分明,高挺的鼻梁,豐腴的唇形,深邃的雙目,仿佛是雕刻家刀刀雕琢而成,張揚出幾分陽剛的霸氣。見到掌櫃將我二人引入後堂,他忙站起身來招呼著,腳下卻半分未動,既顯得客氣至極,又驕傲的暗示了此處的主人身份。
簡單寒暄了幾句,我們便謙讓著坐下了,抬眼看去,對面下首正是聿人,他神色淡淡,輕微頜首示意,我亦隨著子昭拱手回禮。
樓主爽朗道︰「在下名喚大可,是本地人,聿人算是我遠房的表弟,請教二位如何稱呼?」
我有些愕然,這兩人無論是外形氣質皆相差甚遠,竟然是表兄弟?細細看去,卻又覺著略方的臉型似乎確有幾分相似。子昭在一旁淡笑著回道︰「可是巧了,我二人亦是表兄弟,以召日、召木喚之即可。」
大可點點頭,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舉起酒觶道︰「昨日听聞召木公子‘人心之大,如何能卜’之言,深為觸動,故而卜心樓今日貿然以公子為題,還望公子見諒。」
我只在心底苦笑著,原來就是這句話惹來如此大的風頭。正欲舉杯同飲,子昭竟搶先了一步︰「我兄弟二人遠道而來,承蒙樓主抬愛,實乃三生有幸。表弟不善飲,此杯便由我代了吧。」言畢,便將觶中之酒一飲而盡。
看著他的側影,雖未飲酒,卻覺得微醺蝕骨,心底氤氳著細密的情感,溫暖得近乎熾熱。強迫自己別開目光,往上座看去,大可似乎極為賞識子昭這般干脆利落的作風,又滿上酒觶向子昭舉杯示意,子昭亦不推月兌,次次與他共飲而盡。接連三杯,看得我倒是有些心驚了。
大可卻沒有再舉杯,只贊賞道︰「召日公子果然爽快!真乃大丈夫也!」又道︰「二位從哪族來?」
子昭謙謙拱手答道︰「今日甘盤已然佔出,我二人確是心卜族人。」
大可眸中發亮,驚喜道︰「竟果然是心卜族人!貴族的神仙樓名聲響亮,在下早欲過去拜訪,卻苦于路途遙遠,遲遲未能成行。兩位可否為在下介紹介紹?」
子昭並不推諉,清清淡淡的一一道來,他的聲音如玉般溫潤堅定,此刻飲了美酒,更是帶了幾份麥香的醇意,洇入人心。
大可听得十分認真,間或有些疑問,我卻留意到聿人始終無動于衷,只自顧細嚼慢咽的埋頭用食,心底不禁有些奇怪,這個聿人,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隨意用了些食物,卻忽然覺得有些暈,耳邊子昭與大可的聲音逐漸模糊起來,我心下大叫不好,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只是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醒來時仍是躺在卜心樓的房間中,屋內極為亮堂,想來已是第二日了。我動了動四肢,只覺得有些酥麻,沉沉的使不上力氣,勉強掙扎著坐起,猛然感到涼颼颼的,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我全身居然未著寸縷,只蓋著一塊浴巾大小的綢布!
謹慎的環顧四周,似乎沒有人,也沒有其他可以蔽體的衣物,只得咬咬牙,將這綢布當浴巾一般在身上圍了,伸了伸胳膊,卻不如方才那般沉滯,或許之前是因為睡在床上沒有動彈的緣故。
我光著腳丫跳下床,四下翻尋衣物,卻一無所獲。房門似乎傳來輕微的響動,我亦無暇顧及,直到身後傳來一個略微耳熟的男聲,才讓我驚跳著回頭︰「不用找了,衣飾都已拿了出去,這屋里再無其他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