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優雅的放下木箸，理了理情緒，故作低姿態的緩緩問道︰「羽將軍帶兵多年，無論攻防皆是經驗豐富，不知將軍對‘天時地利人和’這六字如何看待？」
飛羽輕蔑的開口，言辭間卻盡是鏗鏘之音︰「皇天庇佑，因地制宜，獎懲分明。」
我略顯驚訝道︰「羽將軍只能理解至此嗎？以懲立威，以獎立信，‘人和’二字還大致能當得；然則‘因地制宜’從將軍口中說出，這地利之勢便只算是得了一半；至于‘皇天庇佑’……」我頓了頓，輕笑兩聲︰「皇天是所有百姓的皇天，他能庇佑大商的子民，焉知就不會庇佑敵方的子民？這可真是下官今日听到的最不合時宜的笑話了。」
周邊頓時暗潮涌動，那幫副將們皆面露不平之色，難得飛羽仍是一臉鎮定，只淡淡反問道︰「那依卜官大人高見呢？」
我見他還算謙虛，語氣便緩和了些，卻仍是不甘示弱的驕傲︰「先論人，將軍獎懲分明樹的是威信，以此培養的軍隊必然動靜皆宜，令行一致，沙場迎敵可勝；然而，若是能恩威並重，則將士們能以一敵百，誓死效忠，沙場迎敵可完勝。」
輕抿了口手邊的茶水，見飛羽神情肅穆的沉思著，我不慌不忙的繼續道︰「再論地，因地制宜固然十分重要，然戰場有利地形搶佔先機亦十分重要，因地制宜在後，速行先達在前。如六博棋一般，設法阻敵，能後發而先至，方才能掌握全局的主動。」
「至于天時，方才羽將軍對巫卜之術似乎頗有微詞，然而，正是您口中的巫卜之術能佔天卜地，何時起風布雨，何時雲散天開，盡在掌握，否則，歷代卜官又如何能得萬民尊崇之地位呢？」
屋內一時靜得有些詭異，我突然下意識的看向子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為心中的緊張惶惶找到依靠。他的眸一如既往的包容溫暖，微噙著一絲贊賞的笑意，這般無聲的支持與鼓勵讓我的心瞬間安穩下來，這才轉了目光，定定的看回飛羽。
只見飛羽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坦然道︰「不想卜官大人于領兵征戰之道亦有涉足，末將受教了。只是大人提到的巫卜之術能佔天卜地，恐怕還是有些夸大其辭了吧。」
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毫不客氣的反擊道︰「對于自己未知的領域便妄加指責，難道羽將軍往日治下時都是如此剛愎自用的麼？」
帳內氣氛頓時劍拔弩張，卻礙于各自的身份，無人敢接此言。我注意到飛羽的眸底閃過一抹厲色，然而並未露于面上，只端起酒觚自若道︰「方才唐突了，希望來日能親自見識大人的神卜。」
我嫣然一笑，此人深藏不露，能屈能伸，確實不愧大將之才，便也舉起酒觚遙遙示意，順著台階而下︰「那是一定。希望到時本官的佔卜能為羽將軍的行軍布陣掌握天時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