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下來，眾人面上皆是驚詫的表情，待這小個子士兵退出帳外，所有看我的目光更是瞬間火熱起來，含了許多別樣的用意。飛羽蹙眉清咳︰「今日不過是第一日，離真正的五行天譴還差得遠，都給我收心回來，該干什麼干什麼！現在，對于陣法，你們還有何看法？」
有了這樣一個小插曲，帳內的氣氛頓時不同，再有人開口時，已沒了質疑︰「屬下看此陣可行，當務之急是把細節定下，各處分別由何人領軍，分配多少人馬，都還需要詳參。」
「沒錯！軍師所言伏兵也應早日定下，屬下看雅倫山西側斷崖便可設一處伏兵，教這些土方賊子們有來無回！」
「屬下請命任此陣正東沖鋒之將，定率兵破了土方賊子的陣型，將其全數逼入陣中！」
「屬下營中兵士個個驍勇善戰，在此請命任正南肅殺之將，定讓土方賊子一個不留！」
「屬下營中兵士善于跑動，速度奇快，請命任東南幻陣之將，定要繞暈那幫土方賊子們！」
……
說到後面，一個個校尉都爭先恐後的站了出來，頗有些摩拳擦掌的味道。我看著飛羽越來越黑的臉色，差點笑出了聲，最終還是花澤一句話冷冷的打斷了這逐漸熱火朝天的場面︰「都坐下吧，既無異議，且听軍師如何安排。」
帳中迅速安靜下來，然而眾人看向我的目光中已是全然的信服，還有些許好奇的崇拜。我淺淺一笑，所有的自信終于又回到身上，舉起旁邊那張幾乎被遺忘的絹布，鎮定開口︰「各處所需人馬我已在此注明，正東、正南主攻，各四百兵士；正北、東北纏斗，各三百兵士，東南、西南主惑，各兩百兵士；正西、西北呈攔截守勢，各需三百兵士。其中，正東、正南、東南三方各需兩位將領，正北、東北、西南各需一位將領，正西與西北合需一位將領，建議此處設置一名副將，以便開休門生地能見機行事，以上將領共計十人。此外，需另尋兩處設置伏兵，由一名副將與一名校尉共同率領。以上人選請羽將軍根據方才各方特點先行安排，我才好分別向各位詳細介紹各部分陣法變化。」
沒有半分拖延，飛羽迅速點將，很快將人選安排完畢，我這才從袖中取出另外八張絹布，分發給各位所屬將領，坦然道︰「奇門陣變化多端，一人難窺全局，這些絹布上分別描述了各方陣法變化要點，以五色旗號令，請各位這幾日多加操練，戰場上看我的令旗行事。」
趁著眾人細看手中絹布的空隙，我又向飛羽道︰「至于伏兵所設之處，羽將軍想必更為擅長，還請羽將軍直接安排部署。」
飛羽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繼而湊近我，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道︰「今日起迷塵，明日該是轅門亂了吧？‘起塵三刻後，將兩桶糖水潑至轅門柱上’……雖是個不暴露細作的好主意，可我更好奇，兩桶糖水怎麼能讓轅門生亂呢？希望軍師明日不要讓本將失望才是。」他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似乎與他本人一樣，帶著絲絲冰涼的觸感。
我強忍下心底油然而生的寒氣，回身直視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眸︰「身為卜師，所言的五行天譴自然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各將領很快開始各自點兵操練陣法，我簡單的做了些指導，眼見未時已至，便與惟陽往西側操練場而去。
一百兵士已集合完畢，個個站得筆直，未見絲毫疲態，我滿意頜首，交待了接下來的任務︰「今日夕食前，做出五百塊窄而長的薄木片。」又點了五人道︰「你們去收些最輕薄的布料來，全部在油中浸泡一夜，明日太陽升起時，取出來在向陽處晾干。」眾人皆應下散去了。
第二日，照例將一百兵士放假，我帶著惟陽一道，用這些薄木片和浸過油的布料開始做風箏，由于此項工程全憑我為數不多的模糊記憶，因此進行得十分艱難，直到夜色落幕，才有第一個能飛起來的風箏勉強成型。與此同時，另一個消息也迅速傳遍軍營︰木之天譴已降于土方！
我趕至中軍帳時，飛羽看向我的目光已有些意味深長︰「方才斥候來報，夕食前後，土方軍營轅門木柱突然倒塌，眼下人心惶惶。」
我十分平靜︰「想必將軍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轅門中央已被蛀空，想必這便是那兩桶糖水的功勞吧。」
我笑而不語，已是默認。前幾日我便想到，平原之上，蟻蟲最多，雖然已是初冬，但如果有難得的甜香之味，還是可以引來大批蟻蟲的，並且，這也是白蟻最喜歡的味道。而今轅門木柱倒塌，已是極為不詳之兆，再配合天譴一說，恐怕對土方士氣有不小的打擊了。
飛羽的語氣中含了幾分琢磨之意︰「‘轅門亂時，將褐色粉末投入炊事所用水缸中’……現在細作應該已完成你的要求了，明日該是水之天譴了吧？不知軍師又有何高招？」
我看著他，倒不介意提前漏出些消息，一字一頓道︰「血水咒！」
第三日用過朝食，水之天譴的消息也傳了過來︰「據說土方人清早燒水時，燒著燒著水就變紅了……」
「真的假的？水怎麼能變紅，難道是冤魂索命？」
「是真的呢！你沒听說嗎？換了好幾缸水，煮出來都是鮮紅的顏色，連那個大缸都被丟棄，不敢再用了呢……」
「定然是他們欠下血債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報應終于來了……」
「還是我們的軍師說得對，這就是五行天譴啊！」
……
我揚起嘴角，心里默默感謝著桃夭，沒錯，就是桃夭。在宮中時，由于生活單調，巴方巫術又赫赫有名，桃夭便弄出不少好玩的東西，常嚷嚷著要與大姐的卜術一較高下，這血水便是其中一樣。據她自己說，那褐色的粉末是以當地一種特殊的土壤為原料，又加入了一些植物汁液，曬干後磨粉而成。那褐色粉末不起眼，放入水中後沒什麼變化，仿佛只是普通的土渣，但只要過了四個時辰，加入粉末水遇熱便會成為「血水」，第一次見此情形還嚇了我一跳，後來想想，或許是其中含鐵量比較豐富吧。
整個白天，我都在反復制作改進風箏，直到夕陽西下，終于完成了三只大風箏的制作，模樣雖然簡陋，但經過試驗，飛得還算穩當，便湊合著用了，惟陽不知這是何物，我只得故作正經的解釋︰「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便是能夠助我大商的鳥兒！」
惟陽的面龐似乎抽搐了一下，待我要仔細看時，他已轉過身去，低低問道︰「明日何時？」
我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明日午時，弄兩匹好馬，我們二人一同前往敵軍北側平原。」
是夜，我的帳篷里難得的迎來一位稀客，看到飛羽掀簾入帳的那一刻，我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知羽將軍來此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