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四 星縱天寰 銀面玉修羅 之二

作者 ︰ 隻舞

在衛兵的看護下,眾人三三兩兩的進了客棧,我與月菡一路沉默,均不願引起他人注意,沒想到,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剛要在桌邊落座用食,旁邊一個尖利的聲音略帶嘲諷的響起︰「呦——兩個病秧子醒了呀!」緊接著,之前見到的傲慢身影緩緩的踱步至我的身邊,無禮的用一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嘖嘖道︰「這麼丑一張臉,如何配得起頭上這花飾呢。」說著,另一只手已是狠狠的將我頭上的珠花拽了下來。

我見到她烏發上華貴得多的各色飾品,以及黑眸中一閃而過的嫉妒,心底有些了然,想著這珍珠花飾反正不是我的,便也不願將事情鬧大,默默的別過臉去坐下,將此事忍了下來。

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方倩顯然十分郁悶,卻也挑不出岔子,「哼」了一聲後,便裊裊娜娜的單獨在一張桌旁坐下,那上面的菜食倒是比我們這幾桌豐富得多。

眾人皆不吭聲,埋頭細嚼慢咽,我與月菡忍著饑餓,只撿了清淡稀軟的食物用了些,而後便被帶到安排好的房間。幸好每個夷族是單獨的屋子,我與月菡並排坐在床榻邊,听到外面沒什麼動靜了,這才悄聲細聊起來。

月菡恨恨不已︰「此次著了那鳳夷族的道,他們所用的mi藥我竟然沒有發現,或許是用海中之物調配,我從前只跟著師傅在山間行走,並不熟悉。」

我安慰著她︰「此事怨不得你,只是之羿恐怕也難逃此劫。听雲娜的語氣,明後日便是祭天之禮了,我們得見機行事,可別將命送在這里了。」

月菡輕嘆︰「依她之言,祭天聖女選拔的貓膩其實很多,人選應該是事先早已定下的,我們又是所謂的‘外鄉人’……」

我點點頭,沉聲道︰「話雖如此,但到時未必沒有機會。那祭祀所用的方法古怪,若是噴水即能燃燒,定是事先在他選定的人身上撒下了某種藥粉,眼下,我們只有小心翼翼,多加防備了。」

門外有人守著,兩人也不敢多聊,簡單的了解了彼此的想法,便懷著心事各自睡下。第二日一早,又跟著雲娜上了馬車。

方倩在用朝食的時候又屢次尋我的不是,直到上了馬車,才算避開這個大麻煩。雲娜擔憂的看著我道︰「阿采,你的容貌太美,倩兒公主才會如此在意。她是今年最有希望當選王妃的女子,大概是不希望被你搶去風頭吧。」

我淺淺一笑,示意她不要擔心︰「方夷乃是陽夷之下第一大族,我們這小小鳳夷出來的女子又如何敢與倩兒公主作對呢?」

雲娜見我想得開,表情釋然許多,看得出來,她是個善良的女子,亦是真心為我們著想,我不由得暗自慶幸與她同車而行。

這一日的路途並不長,約莫巳時初上,一行人便到了聖殿,陽夷的兩名少女果然已在候著了,十八人連休息的工夫也沒有,便直接被帶到一間大屋里,要求端坐在已備好的軟墊上。

隨著幾名引路的侍女退下,屋子里頓時變得靜悄悄的,我偷眼瞥去,堂上隔著幾層珠簾,里面隱隱綽綽的有一人影,看那動作似乎是在佔卜,心下漸漸有了計較。

約莫過了兩刻鐘,不少人都已等得不耐,只聞珠簾一響,一名素衣侍女端著一摞白裙,裊然而出。她並不說話,只依次將白裙按順序發給了我們。

我學著其他人的模樣,恭敬的接下了,而後听到她淡然開口︰「你們都隨我去後山溫湯沐浴,而後換上手中的白裙,各人的不要混淆了。」

眾人齊齊答是,隨著她的腳步魚貫而出。溫泉水浸過身體,十分舒適,我美美的將自己擦洗干淨,直到外頭的侍女催促,才與其他人一道上岸換衣。

我穿好衵服(注︰古時的貼身內衣),將白裙展開,又瞥了瞥他人手上的裙裳,這才發現其精致之處,裙角皆以銀線繡出曼妙的花紋,圖案卻是各個不同,足見用心巧妙。裙裳的式樣也略有區別,我的這條白裙上繡大朵素芙蓉,並以長穗收腰,泠泠垂下,倒是別有趣致。

月菡站在我身邊,忽的抓住我欲要穿衣的手,使了個眼色,而後放開我,故作歡欣道︰「阿采,你這條裙真漂亮!這上頭的芙蓉花端莊雅致,長穗更是獨此一份,清新可人,看來呀,此次定能在王上面前拔得頭籌!」

她的聲音並不高,卻成功的幫助我吸引了所有人艷羨的目光,我心知事出必有因,便也故作羞赧的配合著︰「莫要笑話我了,我們並非出身大族,好容易得了這條裙裳,能得王上多看幾眼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話音剛落,怒不可謁的聲音便高高響起︰「就憑你,也配?!」方倩幾步走到我面前,將她手中的白裙往我腳上一扔,頤指氣使︰「把你這條白裙給我!」

我往後縮了半步,小聲怯怯道︰「之前不是說了,各人的不能混淆麼……」

方倩瞪了我一眼,揚起下巴道︰「跟你換是看得起你,怎麼?你還要忤逆本公主?小心我以後在王上面前吹點風,到時候你小命丟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心下暗嘆,這可是你先生了歹意,便不要怪我狠心了。我垂下羽睫,掩去眸中復雜的神色,慢吞吞的將裙裳遞了出去。

大概是以為我仍心有不願,方倩劈手

奪過我手中的白裙,得意的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月菡一臉悲戚的環著我的肩,湊近耳旁道︰「衣角繡花上有藥粉……」其他人見此情景,只道她在安慰同族出身的我,都在旁側唏噓不已。

我面無表情的換上方倩扔給我的白裙,上繡清雅白蘭,以銀色綢帶束腰,卻也簡潔素淨。待眾人皆換裝完畢,那名侍女重新進來,領著我們穿廊曲行,赤腳走過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來到祭天台上站定。

祭天台約七米高,全用麻石砌成。東側抬高半米,放置了一張巨大的石椅,隔著這麼遠,依然能看出其上雕琢的精致紋路,應是東夷王觀看祭天的專座。我們十八人則站在西側,一色的白衣烏發,並排而立,十分惹眼。

隨著悠揚的吟唱聲響起,一位披散著頭發的大祭司緩步而出,在我們跟前站定。他身著閃綴金邊的白衣,滿臉嚴肅近乎陰鷙,一眼掃視過來,我只覺得背上寒意頓生。

又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一位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大步上台,徑直往石椅上坐下,他的身後只簡單的跟了兩名隨從,皆是殺氣凜凜,面色肅然。我心下暗驚,這便是東夷赫赫有名的修羅王麼?微泛白光的銀色面具遮去了大半的面龐,遠遠的只能看到下頜剛硬的線條,面具中央額頭處嵌著一塊潤澤的青玉,看不清楚形狀,然而,那一抹青色印在大片的銀色中,竟有著奇異的交融之感,顯得十分邪魅。

讓我更為不安的是,這位銀面玉修羅渾身散發出的冷厲之氣,那是真真正正用鮮血淬煉出的殺氣,即使在這炎熱的夏日中,依然尖銳的刺骨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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