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用那只插了針管的手,很艱難地一點點把小|內|內穿起來,費勁用手肘按了鈕,喊他進來拿吊瓶。
肖遠睿進去時,忽視掉她那張醬紅的殺氣騰騰的臉,替她舉起吊瓶,冷酷地扶著她上|床。
安然坐在床|上,咽了咽唾液,稍微恢復一下,冷眼瞥向肖遠睿,「肖遠睿,我昏迷中的事就算了罷,但以後別再踫我了。」
肖遠睿深黑的眸看著她,薄淡的唇微微上翹,保持邪惡的弧形。
安然看他那副事不關己的月復黑模樣,蹙了蹙眉,便道,「你不作聲,便是默應了。」
頓了頓,她深想了一番,該開口問總是要開口的。
她深呼一口氣,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再次鼓起勇氣,艱難問道,「你認識一個叫阿緣的人嗎?或者你就是……」
肖遠睿攸的站起,沉聲將她打斷,「他死了。」
居然她清醒的時候,也會提到阿緣了?不知為何,他心里悲憤交綢,一時間竟月兌口而出,說那人已死。
他冰冷冷的三字,轟炸過她的腦子。
她渾身一震,傻傻的,睜大了眼珠子,望著他那雙鷙黑無比的眸,不信,她不信,她抬高了下巴,輕輕一抽氣,咬著牙,「你再說一遍。」
「安然,他死了,兩年前就死了。如果你要去看他的墓地,我也可以帶你去看,所以你現在給我死了這條念他的心。」他用決絕狠戾的語氣告訴她,五指不禁漸漸蜷縮起來,正如他此刻蜷緊的心髒,痛。
阿緣,阿緣,夢里面,現實里,她都念叨著這個人的名字,那麼肖遠睿這個人在她心里是什麼地位?因為他現在只是肖遠睿啊,不管面貌還是脾性都變了的肖遠睿啊!
可笑的,瘋狂的,他竟嫉恨上了兩年前死掉的那個自己。
安然雙眼有些空洞地看著他,頓時,心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他不是阿緣?他只是肖遠睿?
夢里的阿緣總是血流滿面的、眼光怨毒的,而肖遠睿也說他因救自己而被炸的面目全非,也是那般恨自己,並且他們都是兩年前出現在她的世界,最重要的是她會把他與阿緣重疊起來,種種太過巧合的跡象都說明他們是同一個人,不是麼?
她慢慢抬起臉,把臉昂到最高,死死睜著眸,緊緊蹙著眉,望著慘白的牆頂,理著繁復錯亂的思緒。
猛的一閉眼,兩行濕潤驚涼了她眼下的肌膚,也就在這一閉眼的瞬間,腦海里突閃過一道冷銳的光。
不,不……她終于明白過來,容顏可變,但有些終是無法改變,譬如人的眼眸以及眸光。
她垂了垂額,微微顫抖著肩膀,倔 地凝著他,喉頭哽住,輕而堅、啞而沉地從唇縫中擠出慟傷的字眼,「阿緣。」
肖遠睿身子重重一震,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以為他那樣說,她便會當真,哪里她卻更肯定了?
他不要她只把他當做阿緣來愛。
「夠了,夠了,安然,他死了,已死了……」肖遠睿忍不住痛聲暴喝,冷厲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屋子理。
安然鎮定地望著他,淚水如斷了的珠子漸漸滾出眼眶,一字一句,「肖遠睿,你還打算騙我多久?你又在害怕什麼?你就是阿緣,我敢肯定。」
頓時,肖遠睿氣極,猛的一抬手,揮了桌上的所有東西,杯子、保溫盒、面巾盒……統統「 當」摔到地上。
「安然,你拿什麼肯定?嗯?你了解我多少?又了解阿緣多少?嗯?」肖遠睿俯盯著她,雙眼放出狠辣的火光,似要融化了她,眉眼一畯,又狠狠警告她,「別再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我不喜,也不準!知道麼,安然?」
安然听著東西乒乓破碎的聲音以及他的怒吼,心驚肉跳。
她微微蹙眉,竟不氣不怒,就那麼安靜地瞅住他的臉,淡淡說,「你就是阿緣,無論你說再怎麼否定,這終是改變不了的不爭事實。」
肖遠睿狠看著她,不覺拳頭一緊,砸到壁上,手上磕破了皮,幾道血痕從潔白的牆壁上滑下來,薄唇微動,終究沒再說什麼,驀地轉身便走。
安然心里一急,看著他跌破往外走的身影,不知為何眼里竟有種錯覺,似乎、似乎他這次一走,她便不會再抓住他。就像夢里的他,每次她哭著向他跑過去,以為能抱住他時,他總會幻成一團泡影,消失在她手里。
心里慌駭,她用牙咬住輸液管,齒上猛的一用力,將針管從手背靜脈里拔出,及不得疼痛,惶迫地跳下床,不顧一切跑過去,一只手從身後一把將肖遠睿緊緊抱住,臉頰密不可分地貼住他的背,「阿緣,別走,別走……」
肖遠睿步子一收,斂著眉,慢慢側頭,一瞥過她腳掌踏過來的地方,一記記都是血印,心髒不覺又是一緊,這傻丫頭,腳底板被玻璃刺破了,竟不知疼。
本想將她推開的手,愣愣停在了她身側,心里的一團烈火,在看到她受了傷後,竟就無聲無息的湮滅了。
他淡淡刮過她手背上的腫紫與她眼角的淚痕,心里又猛的一窒,一把將她抱起,輕放在床上。
他按了呼叫器,坐在她身旁,眉頭擰的鐵緊,斥道
,「這麼傻做什麼?傷了、疼了都是自己受罪,這道理你不懂麼?」
她嗅了嗅鼻子,啞了聲道,「阿緣,我怕,我怕你一走,便不再回來。」
「如果我不是阿緣,你還會這麼待見我麼?還會像剛才那樣追過來,不讓我離開麼?」肖遠睿心里糟亂,看著她瀲灩微紅的眼楮,不安問道。
若他僅僅只是肖遠睿,她剛才必定不會再做這麼失去理智的事,她為肖遠睿犯過一次傻,卻弄得滿身是傷,可是他是阿緣,除了是肖遠睿之外,也是阿緣,她便舍不得,她願意再相信他一次,再給彼此一次真心相待的機會。
夢里的阿緣,模樣總是太過淒慘。每次她看見他,除了會心惶懼怕,更多卻是心疼,總想過去摟緊他,不讓他離開。
總覺曾經是她自己先撒手松開了他,才會致使他那麼慘。當她確定他就是阿緣後,她怎麼能再狠心放他走。
「因為你是阿緣,不知為何,我就是不想你走。就像上次我見到你有危險時,我也不會考慮什麼,下意識就會替你去擋子彈。你說我欠你的,我想是對的,要不然我怎麼會再愛上你,再被你欺騙、利用,可是……可是當我弄清楚你是阿緣後,我卻還是舍不得松開你。阿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即便當初真的是我對不起你,我願意……我願意……用我後半輩子來彌補你,好不好?阿緣。」安然喉頭微顫著,窩在他頸上,淚浸濕了他的襯衣領子,一只手仍緊緊攥著他的腰,不肯放,也不敢放。
其實,有時候人往往很執拗,明明一千次、一萬次跟自己說好,這男人愛不得,要不得,可是當撥開層層雲霧,驀然回首時,發現他竟是那個夢里千縈百想的他,怎麼能再舍得撒手?或許又是從不曾放下罷!刻進心里的人,怎麼可能這般輕易放下呢?
肖遠睿眉心一擰,猛的一把扯下她的手,站起身,遠遠看著她,怒聲里夾著一抹心酸,「阿緣?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我只是阿緣。那麼,安然,你到底是愛阿緣多,還是肖遠睿多呢?」
安然怔了怔,不明白他話的意思。什麼叫愛阿緣多,還是愛肖遠睿多?他們不是同一個人麼?何來多與少的之分?
這時護士推著藥品車進來,問,「是換藥嗎?」
肖遠睿瞥了那護士一眼,眸中寒光懾人,「她被玻璃扎了腳,手背上針頭掉了,你給她處理下。處理好了,留在這里陪著她,等照顧她的人過來再走。」
小護士不敢得罪,努了努嘴,沒出聲。
他轉頭又皺眉對安然說,「你好好休息罷,我出去會。」
說罷,他便出了門去。他真的得好好梳理心緒,此刻他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以後的日子要怎麼生活?阿緣的糾結要怎麼處理?還有安然、安心中總得有個抉擇,葉天梵說的對,魚和熊掌不可皆得。安然那里肯定不會同意,而且現在的安心似乎不如以前那般單純了,她也會學他那般耍心計了,就如上次她居然瞞著他給安然下藥。
再說那個迪拜國籍,也只能想想罷了,能騙得了一時,還能騙得了她們一世?
一切都不能再拖下去,終究得有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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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從這周開始,雲的課程加重,會持續三周,更新都會較之前遲些。望親愛滴孩紙們多多體諒哇。下一章下午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