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茶香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身著藍色條紋病服的白發老人倚坐在床上,手中捧著本線裝的大書,鼻梁上架著老花鏡,听到腳步聲,老人不緊不慢的抬起頭,看清來人後,老人笑了,笑的欣慰,笑的開心,笑的激動。
這個樣子叫不行了?誰見過不行了的如此精神挑燈夜讀,如此閑情品茗。司光倩只覺得心里騰的一下子,火涌了起來。精致美麗的小臉陰沉的可怕,水潤眸底烈焰滾滾。仿佛只要一張嘴,便如噴火龍般,把騙她的人烤了,吞嘍。
「騙我,很好玩是不是!」果不其然,冰與火絞著勁撲向坐在床上的那位始作勇者,秋長河自然在殃及之列。
咳咳,秋老爺子邊咳邊撫著心口順氣,炯亮的眸子迎視著司光倩的烈火滾滾,玩童似的委屈的看著司光倩,絲毫沒有謊言被揭穿的尷尬,「你這丫頭,是不是真得看外公不行嘍!」
老爺子這話一出口,司光倩的眼楮眯了起來,明顯的危險信號。老爺子嘴角的笑反而濃了幾份,放眼秋家,敢給他臉色看的,也就是這丫頭。
司光倩懸著的心雖然放下了,可是心里的火氣正盛,冷哼,「少轉移話題,既然沒事,我走了!」話落,拖著她家男人就要往外走,老爺子那頭咳的更厲害了,秋長河驚呼了聲「老爺子」,快步上前,撫著老爺子心口,司光倩腳下灌鉛似的一動不動。
「你這丫頭,外公這把老骨頭,早晚的事啊!」老爺子感嘆,兒孫滿堂,剩下的日子可不就是數著過,多過一天賺一天。
「老爺子!」秋長河眉頭揪鎖,老爺子笑,生老病死,天地輪回,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沒什麼不能說的。
對這位真心待她疼她的老人,司光倩哪能狠下心離開,不過是因為在氣頭上。輕嘆一聲轉身,抬頭看向她家男人,楚沐風嘴角勾揚著溫柔的笑,松開的手撫上他女人的背,將人往前推了推。
司光倩倒了杯香茶,奉上老爺子跟前,「喝口茶順順氣!」嗓音听起來仍有些堵氣,卻難掩關心。
老爺子接過茶,輕押了小口,「嗯,好茶!」
「大晚上的喝茶,您不想睡了!」司光倩數落起來,老爺子卻笑聲朗朗,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大晚上喝茶自然不在茶。
「那就是司沐跟司風吧!」老爺子炯眸閃亮,帶著幾許期盼幾許渴望,楚沐風微笑著,牽著兩個小家伙的手送到老爺子床邊。盡管老爺子急著與重外孫相認,但是楚沐風那臉上的笑,老爺子可不認為這只狐狸有多親切,有多尊老,指不定笑里藏著什麼呢。
撫著兒子們柔軟的發絲,司光倩在小家伙們耳邊輕語了幾句,小家伙們唇角彎彎,女乃聲女乃氣的叫著「太公!」
「噯,噯!」老爺子高興,眼中有些水潤,蒼老的手撫著小家伙們頭,不停的說著「真好,真好啊!」
為了老爺子的事,這一家四口連夜趕了過來,老爺子心慰更心疼兩個小家伙,病房還有個小套間,里面有床,正好給兩個孩子休息用。
小家伙們很懂事,跟著刀疤去了小套間休息。直到房間的門關上,老爺子才舍得收回目光,看向楚沐風,目光中有歲月的沉澱,有大智大謀的幽深,你小子這下得意了吧!
楚沐風這人該深沉時絕不張揚,該囂張時絕不收斂,此時,迎著老爺子憤憤不平的眼神,得意、驕傲、幸福、滿足、悍衛全寫在臉上。
都說東西是別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家的棒,但是老爺子心里有些羨慕嫉妒楚家那位老首長了,楚懷山的這個孫子確實比他家的孫子們強那麼一點點,不過,再強還是他的外孫女婿,還得乖乖的叫他一聲外公。
窗外夜色濃重,窗內的氣氛變幻著,楚沐風一聲不吱的坐在沙發上,司光倩坐在老爺子的病床邊,秋長河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說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就不是安生的主!」司光倩不咸不淡的,「外公,二舅舅是您親生的嗎?」
「你這丫頭!」老爺子光想著司光倩不待見秋家正,哪能想到她竟然質疑家正是不是他的親生子。
敢在國家主抓的建設項目中賄賂官員,偷工減料,以致工程未完工就出來了質量問題,還造成了人員傷亡,出了這麼大的事,可不是秋家能兜得住的,秋家正被紀委的人帶走只是前奏罷了,徹查後是要判刑的。不僅如此,凡是與秋家正有牽連的一批官員勢必要落馬,派系之斗的結果,握住證據,握住一切有利之勢的一方,勢必要痛擊對手,斬斷其龐大的輔助之根,而秋家在其所支持的派系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你二舅舅這人霸道慣了,也愛財,要不然當初不會想著吞了盛世,但是,他還沒那翻天的膽子,賄賂那是一定有的,至于偷工減料,哈哈,這罪名可扣不到你二舅舅身上,他那人啊爭強好勝,說白了,好顯擺,他是不會弄出個豆腐渣工程砸自己的招牌,讓人來扇他的臉的!」
「偷工減料卻是事實,人命更在那兒擺著呢!」司光倩說的有些無情,老爺子點了點頭,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二爺貪大了,為了攬到仍一個國建的大項目,把這事全權交給了他的特助督辦,而問題,就出在他的特助接手後。」秋長河說,很有替秋家正解釋之嫌。
「秋明朗呢?」司光倩問,既然是國家督辦的項目,秋明朗不比什麼特助來的可靠。
秋長河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司光倩,坐在沙發上的楚沐風雖然不說話,一切盡在眼底,秋長河的這一眼,自然難逃楚沐風的法眼。
老爺子那邊嘆了口氣,「父子倆為了些事鬧的不愉快,明朗堵氣的要自主門戶,他老子的家業,他不稀罕!」
「那個特助呢?」淡雅如風的聲音飄了過來,老爺子眸光深了幾許,臭小子,終于吱聲了。
特助跑了,警方在全力緝拿。
司光倩秀眉微攏,楚沐風嘴角輕勾,警方最後能不能抓到人那要看上面督辦此事的人給不給力,就算把人抓回來了,能不能出庭受審,更是個未知數。既然牽涉到黨派之爭,懸!
老爺子何許人也,沒漏掉楚沐風的一舉一動,當年,他讓親信特別查了楚沐風的底細,雖然他知道這小子是楚懷山的孫子,但是,他總感覺楚懷山的這個孫子不簡單,果不其然,能查到的都是些他已經知道的事,查不到的便成了機密。
既然有人借事要毀秋家,借事打壓秋家所在的陣營,老爺子便不能讓某些人再拿到把柄,所以老爺子在听到秋家正被控制起來後,昏倒直接進了醫院,當晚,老爺子便讓秋長河秘密的通知所有人,不許來醫院探望,不許替秋家正走動,配合上級領導調查,靜觀其變。至于秋家那些在政府部門任高官的子弟更是被老爺子嚴令,不許有任何動作,你可以震驚,甚至可以痛斥秋家正,唯獨不許找人脈托關系,為秋家正走動。你不動,對方便不敢冒然有所舉動。
果不其然,秋家的反應還有整個派系的反應,太過淡定,太過冷靜,打亂了對方本想轟轟烈烈大干一場的打算,老爺子住院的第二天,就能人陸陸續續來探望這位政界的泰山級的老人,卻被拒之門外,理由是,老爺子昏迷不醒。
至于老爺子為什麼沒去京都最好的私立醫院,而是來了部隊的醫院,這自然是老爺子授意,直到老爺子入院後,秋長河才知道,醫院的院長跟醫院的黨委書記竟然是老爺子的親信。這兩位人物與老爺子的關系,秋家正跟幾個兄弟一概不知。
文院長是老爺子的主治醫生,幾位領導關心老爺子,自然要詢問老爺子的病情。文院長神色是凝重的,搖頭,嘆息,不說什麼,卻很有實際意義,倘若老爺子這面銅牆鐵壁轟然倒塌,似問……不說,所有人都懂。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看似什麼也不做,卻做著最有顏效最隱秘的事,老爺子睿智,司光倩的腦袋也差不到哪兒去,笑看著老爺子,直到把這位老人家看的悶聲笑了起來,雖然柔和的燈光不是很亮,但是,老爺子很有害羞之嫌。明擺著嗎,拖這對小夫妻下水,是該羞一下,但是,眼下,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所謂,降大任于他們也。
「說吧,您讓我們做什麼?」司光倩板著臉,這事也就是老爺子吧,換做第二個人,看她理不理。
老爺子笑瞪了眼司光倩,他們要做三件事,第一件,在警方之前找到魏濤,也就是司光倩二舅舅的那個特別助理,將人控制住;第二件,家正的公正如果保不住了,他希望世紀或是翼將這份產業收入囊中,肥水絕不能留到外人的地里去;第三件,老爺子看向楚沐風,言家的事早做打算,不要讓條小臭蟲污了鍋里的湯。
小夫妻神色俱斂,默契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