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蝶之舞 第二章 第一回 閃亮生命4

作者 ︰ 拈花一笑2008

李練達和林嘉輝的距離被無限地拉長,在這個埋頭苦讀的青春歲月里,一切都不是很重要,連人與人之間的友情也不必刻意地去經營。有時下午活動課,林嘉輝還是招呼李練達跟他一起到操場上去踢足球,李練達之前一直是靜止的,但是林嘉輝讓他運動起來,讓他的生命充滿活力。李練達看著林嘉輝一腳將足球踢向湛藍藍的天空里,林嘉輝用這種絕活來測量生命的能量。李練達也試著將足球踢向自己想達到的高度,他們靠這些來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李練達決定走那條康莊大道,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古代陰陽道。這條路比泥濘小路遠了一些,繞了一個很大的三角彎兒,但卻是柏油馬路,路上也有稀疏的燈光,李練達仿佛找到了一個通向光明的路。李練達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這條路還可以同林嘉輝走上一小段,僅僅是三分鐘的路程。李練達不再刻意地去和林嘉輝同路,林嘉輝又回到他自己原來的小圈子,有時他們孿生兄弟二人一起行走,他們在一起時吸引了很多追隨的目光。三分鐘之後,李練達和林嘉輝南轅北轍。走過城郊混合居住區和一片寬闊的菜地,李練達就一個人獨自穿行,像是穿行在都市的叢林。李練達在星空下大聲唱歌,像是盛夏里在麥田上大聲歌唱一樣。漆黑的路上只有李練達一個人,滿天星斗璀璨。走過一個古樸的小石拱橋,再走過那個被叫做天心湖的臭水坑,李練達就看到那棵枝繁葉茂的古槐樹,那就是村莊最顯著的標志。李練達黑魆魆地走進黑暗的村莊,就聞到了鄉村的人間氣息。

李練達像閃電一樣奔馳在回家的路上,夜路岌岌。

李練達擔心的不是這條陰陽道上死去的鬼魂,而是那些會突然出現的猛獸。听慕月明他們幾個白活,這有可能是嚇唬李練達的話,他們說1988年大興安嶺的一場大火,讓森林里的很多狼啊虎啊熊瞎子之類的野生動物都四處奔逃。人們已經在鳳凰山麒麟山白狼山清風嶺等地,還有各種叢林里發現這些吃人的猛獸,並且還有村民指天發誓地說,看見一群狼已經在長天村周圍的河套邊逡巡,並且發出人的狼嗥鬼叫聲。李練達每天都膽戰心驚,感覺到處都是狼群那綠色的陰森可怕的眼楮在盯著自己,時刻都會有狼群在黑暗處跳躍出來,將自己包圍。

一個星期之後,李練達發現自己並不是黑衣獨行,還有人在與他一路同行,這就是一個被江湖人稱蕭大俠的人,李練達記住他那隨時都會形成的燦爛笑容,那是一張陽光明媚的笑臉,他的嘴角和眉梢都帶著盈盈笑意,隨時會給任何一個遇到的人一個美好的微笑。這個蕭大俠也是在這個人群中對自己最早展露笑容的一個陌生人。蕭大俠與李練達每天都在一個飯桌上吃飯,相互之間形成一種默契,但是都心照不宣,他們並沒有說過一句半句話。沒想到在漆黑的夜晚,李練達也與他達成了一種默契的同盟,蕭大俠永遠在李練達前面,一開始是三十多米,後來是二十多米,後來是十多米,他的方向就是北斗七星的方向。

李練達在夜路上的恐懼化為一種莫名的感激。

每日眼保健操過後,理查德的鋼琴曲《德朗的微笑》定時響起。

這些將要飛往天南地北的受難者,從苦難的空氣中解月兌出來,降到地面,回到人間。有人說說笑笑,有人愁眉不展,人群定時向下旋轉流動。李練達剛剛按摩過的眼楮總是能見到一個人在等距離地等他,那一個距離總是四個台階,不管是早了還是晚了,這個距離總是在人群中保持得很好。開始可能是天意,不知道哪一天李練達忽然意識到這是人群中有一雙關注的眼神,李練達保守著這個秘密,使自己逐漸同這個步調協調。他們在眾人的推動下協調地下樓。《德朗的微笑》中,李練達總會在樓梯的旋轉處看見他會心地一笑,李練達也便會在人群中領悟在心。多少年後這個流動的人群模糊了,但這個形象依然很真切,這笑容依然令他感動不已,在荒蕪的歲月里,有人穿過人群的過于孤獨的喧囂來牽他的手。

李練達注意到這個沒事時總是哼唱著童安格的《跟我來》的人,他就是陪自己走夜路的蕭正揚蕭大俠。蕭正揚的人緣很好,總是有一群人跟在他身後,呼呼啦啦地,听人說他是1989年最有希望考到北京的人,可是卻因為心高氣傲報漏了。听說他一本以下的志願根本就沒有填報,更沒有寫任何同意的字樣。如果他在任何一個備注里寫上同意的字樣,他都不會再回到復讀大軍里。李練達覺得這人真是牛氣沖天。李練達看他那白淨的面孔上滿臉陽光的樣子,絕對不像很多人那樣自怨自艾痛苦萬分一蹶不振的垂頭喪氣,他一臉陽光和笑容。李練達將這個充滿陽光的笑容銘記在心。

這是與《德朗的微笑》聯系在一起的人,他每天都微笑對人。

這樣的微笑讓這個郁悶的復習生活多了一些燦爛的陽光照耀。

格局總是分人東西南北的等距,林嘉輝總是和李練達站在文科補習班男生的最後一排。而蕭正揚也與他們班的人換來換去與他們站在一排,這是李練達後來才注意到的一個小小細節。這個位置正好是樓影照不到的陽光地帶,紅旗在陽光下隨風飄動,而遠處幾個高大的煙囪正在吐露著黑乎乎的粉塵。許多被荒廢的歲月都被理查德的鋼琴曲給串起來,使李練達貫注其中,將他們投入這流行的記憶中。而那個年月呆板的廣播體操的旋律也將時不時地出現在記憶里,但是已經拋棄了它原有的全部意義,只剩下了格局的內涵。而回憶會將這呆板的曲子溫柔化。而李練達知道匆匆而過的生命過客和格局容不下更多的意義,不經意的開始只會是不經意的結局。

李練達每天一路高歌,那是在驅趕黑暗中恐懼。

一旦李練達意識到在理查德鋼琴曲中等他的人是蕭正揚。他就明白在古槐樹下等待的蕭正揚絕對不是隨意而為。村子里深一腳深一腳的,遇到雨天,幾乎是難以成行。蕭正揚蕭大俠總是與李練達保持十米左右的距離,這樣李練達看北斗旋轉的時候,他的背影就是那軸心的北極星,李練達夜夜抱著感動入眠。而早晨時,他總是在李練達走到第一個橋欄時走最後一個橋欄。這是李練達生命中難以企及的情誼。李練達每天都冷漠地處在那些人中間,每天都被那些狂轟亂炸的復習題炸得昏頭漲腦的。他只有冷漠。他拒絕一切形式下的柔情,李練達覺得自己就是一塊拒絕融化的冰,他知道任何接近都可能刺傷他,他知道最親近的人可能給他的傷害最大。

李練達記住這個像一團火焰的影子,這個形象在秋風蕭瑟的日子里給他溫暖。有一陣子李練達甚至每天都有見到他的渴望,每天都想見到這個笑容,想靠這個笑容取暖,但是另一方面李練達又時刻逃避著。他不想讓任何一個人走到自己的生命里。

李練達時刻警告自己不讓自己進入任何一個人的生命里。

老屋的北面,也就是後面,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楊樹林,楊樹林的北面是這個城市的另一條護城河,河里的水不是很多,渾濁的流水是城市的污水和工廠的污水,河岸上的楊樹林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北風毫無遮攔地從遠方吹過來,楊樹林將風送進村莊里。此時楊樹林還未開始落葉。金色的葉片將村莊籠罩在一種童話世界里。李練達想如果這個老屋的里面也是溫馨的,那真的就是童話世界里描述的夢中小屋了。但是在金色籠罩的背後,這是一個充滿魔咒的巫婆住所。那些筆直的楊樹上每天傍晚會有從遠處飛來的成群成群的烏鴉在盤旋,像是黑壓壓的雲彩,他們在樹梢上飛上飛下,盤旋著降落在金色的楊樹枝頭上,形成一道頗為壯觀的景觀。烏鴉闊大的翅膀像是馱著黑暗而來,黑暗就是從這片樹林里彌漫開來。

李練達這時心里就盤桓著張薔的那首歌︰

夕陽落在西山下,烏鴉都回了家,

為什麼還不見他,怎能叫人不牽掛。

我從小和他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不來娶我,我也不出嫁,等候著他。

我要永遠守著他,一輩子不變卦。

等他回到我身旁,我們一起度年華……

夜深了,李練達進入甜黑的夢鄉。那些休憩的烏鴉正在彼此照看,它們打著盹,不時地發出呀呀地叫聲。

老婦人家的狗又在淒厲地嚎叫,叫聲相當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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