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雪白的綠郵差將一麻袋明信片倒在敞口的信箱上,明信片像雪花一樣四濺開來,有一大批同學蜂擁上前撿拾,李練達站在人群後面,他知道在眾多的問候和祝福里,唯獨自己缺少一個來自遠方的溫暖問候。當眾人滿心歡喜皆大歡喜地舉著明信片走開時,李練達也走上前,在眾多各式筆體的抒情問候里,撿到一張寫有自己名字的賀年卡。賀卡沉甸甸地,有一定厚度,也比較重,仔細一看地址和龐中華的字體,李練達就知道是朗逸彤寄來的一張賀卡。李練達心情頗為興奮,他沒想到朗逸彤還這麼有心給自己寄來一張賀卡。李練達迫不及待地打開賀卡一看,原來是一張帶有音樂的賀年卡,素潔的畫面上,有兩個揮舞著幸運棒的小天使,幸運星漫天飛舞。李練達打開賀卡。賀卡叮咚叮咚地響起來,惹得一邊的人羨慕,音樂是八音盒的《愛的羅曼司》,賀卡上面是朗逸彤寫的一首雋秀小詩。
《遇見要遇見的人》
千萬年時光懸浮
千萬年時光無垠的荒漠里
千萬人中找一個人
不早不晚
恰好遇上
石破天驚
恍若隔世
卻也無話可說
只是輕輕地問一句
哦原來你也在這里等啊
李練達站在混亂的人群里,熱血沸騰,熱血上涌,紛繁的思緒像是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從自己的神經脈絡里穿過,那種知己相遇的感觸也擊中了他。這是一種穿梭時空隧道的眩暈感覺,也是李練達最直接的感覺。李練達想人和人真的是三生三世的情緣嗎?那前生我是誰後世我又會是誰呢?前生我真的和朗逸彤相識嗎?如果有,那麼一定也是在唐朝,李練達相信他曾經從唐朝走過,是飲中醉八仙里的人物。李練達對自己的這種前生後世的謬論給弄得無法自拔。下午自習時,李練達按照朗逸彤的思路,續寫了兩首《遇見要遇見的人》。李練達不知道自己表達的詩意是否符合朗逸彤的創意。是不是屬于狗尾續貂之類的涂鴉之作。
《遇見要遇見的人》
之一
種子埋在沙塵之中
一千年一萬年以至永遠
沉默著再沉默
只要有陽光有雨露
就會有一線生機
就如種子一樣
機緣埋沒在人群中
會在某年某月某一天
某一地點
相遇
萌芽抽穗開花結果
有緣的人總會相遇
之二
總會有一個約定
象是埋在生命底處的線索
日積月累塵沙堆積
卻還是泯滅不了萌芽
從夢的縫隙里伸出綠的觸角
以盲目的靈魂探索
等待是唯一的心聲
海枯石爛石上生花
觸角依然向著虛空延伸
花開了花謝了
還是有一顆不死的心
在無窮無盡的輪回里旋轉
李練達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來到食堂里的商店,食堂陰冷,但是挑選賀卡的同學很多。李練達想挑選一張特別的賀卡,在眾人的噪雜中,李練達一眼相中了一張桂林山水的簡單賀卡,那是一整套里的一張,樸素的畫面,巧妙的構圖,可以題為《漁舟唱晚》的意境,畫面是桂林的山和水,中間是三個漁人,山的倒影被漣漪完美地映射著,人的倒影在燦爛的夕光中被鍍成金色。李練達想這就是能將全世界的水都能流通起來的桂林山水。李練達問老板娘可以單賣嗎?老板娘說按理我們不單賣,這種一套的都按一套賣,大家都挑好的,那不好的賣給誰啊!李練達說我選那張桂林山水的。老板娘說你選這張啊!那行單賣你吧!這張挑的同學還真不多,看來你的眼光夠毒的。李練達想這張賀卡雖然很便宜,但是意義不同,對自己在這個空間里也很重要,他還不是這個世界的棄兒,還有人在想起他,給他意外的驚喜和溫暖。
李練達想是不是應該給蕭正揚也每一張賀卡呢?李練達在眾多的賀卡中挑選,選來選去都沒有相中的,于是他就買了兩張一樣的賀卡,李練達付了錢,商店的老板娘勸李練達再多買幾張,哪有買這麼少的,一個人就兩個朋友嗎?難道不能給更多的朋友買一張賀卡嗎?你不給別人送,別人怎麼會給你送呢?什麼事情都是互相的,你也太小家子氣吧!李練達想那就再給林嘉輝買一張一樣的賀卡,老板娘對李練達的此舉甚是不解,老板娘說,我們今年進的賀卡都是精品,哪一個系列都比較好賣,你怎麼就沒相中別的呢?你看承德避暑山莊這一套也賣得很火,還有這些明星的賀卡也都不錯。李練達笑了笑,搖搖頭,轉身離開熱鬧的小商店。李練達一個人輕松地走出食堂的商店時,正好與摟摟抱抱的高建光和張天驕打了一個照面,他們毫不避諱,高建光蓬亂著頭發,圍著一個大紅的編織圍脖,眯縫著小眼楮,一副玩世不恭的輕蔑,賊溜溜地掃了李練達一眼,高建光癟瘦
癟瘦的腮幫子上滿是不屑,張天驕一副幸福陶醉的樣子,整個身體都倒在高建光的懷里,她並沒有睜開眼看李練達,她被高建光的行走推著走。李練達迅速地低下頭看手中的桂林山水,假裝並不認識他們兩個,也沒有看見他們兩個。李練達想眼不見心不煩,別因為一個眼神惹麻煩。待他們卿卿我我地走過去,李練達回頭看見高建光緊緊地摟著張天驕的腰,張天驕的身體和頭部完全地依靠在高建光的肩膀上,那種甜蜜蜜膩歪歪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強迫出來的愛情。垂直飄落的雪花中,高建光將張天驕領到花園里的杜松邊上,高建光將杜松邊的長椅上的雪用手套全部掃淨,高建光迫不及待一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張天驕順勢騎坐在高建光的雙腿上,張開手臂將高建光實實在在地摟住,兩個人目中無人暗無天日毫無顧忌地親吻起來,瘋狂,激情,***。李練達想可憐的宇文強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如果他看到這樣精彩的場面,一定會頓首捶足哭眼抹淚尋死滅活,可惜宇文強沒有這個機遇。李練達拿著桂林山水的明信片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走著,那兩個在雪地里親吻的形象在李練達心里一再地回閃著,李練達用意念的槍在向他們射擊。李練達想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純潔的愛情嗎?
這個張天驕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吧!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看他是誰嗎?
愛一個人就可以不分彼此毫不顧忌的去愛嗎?
有時候愛不是愛,是一種炫耀和滿足。李練達轉回頭看高建光和張天驕表演親吻的現場,花園的邊上已經圍聚了很多學生,他們站在甬道邊,在路樹邊抻長了脖子觀望,看得面紅耳熱心發跳,同學們都在品頭論足都在仔細研究這個電影里都見不到的親吻長鏡頭。李練達想很多人是不是在他們倆的示範下才學會怎樣接吻的吧!反正李練達就是在那一剎那通竅的,但是李練達想自己是被禁止戀愛的,是靈魂里的那個人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卷入任何一場愛的糾紛。這個城市還容不下他的愛情。觀看張天驕和高建光親吻的人越來越多,烏壓壓地圍了一大圈,可是他們卻毫不在乎,他們更加緊密地摟抱在一起,像是要把對方給吃下去,他們要吻得火山爆發,他們要吻得昏天暗地,他們要吻得四季倒流。李練達想這是一個注定的愛情悲劇,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是按照悲劇的線索發展的,但願他們都能走出自己的人生困境,這個宇文強熱愛的張天驕啊!她的眼楮瞎了嗎?她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嗎?難道說她對高建光的愛情就是傳說中的真愛嗎?
李練達轉回到六樓上,本來想把花園里的親吻場面告訴宇文強,讓他死心塌地地了斷這一場冤孽。上來一看宇文強並沒有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一定又溜出去看錄像了,那是一個讓人慢性中毒的溫柔之鄉。李練達在漏風的窗玻璃前靜坐念禪,拈花一笑。李練達將眼鏡摘下來,用自己的心靈來窺視自己的鼻子尖,他發現他的靈魂還在自己的軀殼之內,李練達是無比幸運的,他睜開眼看著自己的鼻子尖,將右手食指放在鼻子尖上,他看到自己的靈魂在指尖上跳舞,心里回旋的旋律是朗逸彤為他演奏的《乘著歌聲的翅膀》。
窗外暴風雪狂亂如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雪由飄落有聲的雪粒子變成飄落無聲的大片雪花。雪花降落的速度明顯減緩減弱,那種似降還飄的感覺,攪動著,飄揚著,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攪天攪地的風雪里,那種飄忽的錯覺讓人感覺是在飛翔。李練達想應該給蕭正揚寫一首詩嗎?或者寫幾句話,寫什麼呢?李練達在心里形成一個簡單的詩句,可是擬定什麼樣的題目呢?李練達想那就化用王維的那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吧!
《前路知己》
莫問世間成敗如何
從來好事都是多磨
滄海桑田易變繁華易落
休說朝朝暮暮卿卿我我
只求風雨相依相濡以沫
?是是非非留與他人計較斟酌
總有榮辱俱忘溫馨幸福一刻
匆匆一生聚聚散散太多
你你我我彼此珍惜莫要錯過
勝負得失都付東風相逢一笑
恩恩怨怨時光捉弄難分難舍
停在溫柔港灣天高海闊
過過往往紅塵哭也是樂
起起落落千夢青鳥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