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蝶之舞 第四章 第九回 重回故鄉2

作者 ︰ 拈花一笑2008

李練達的家張燈結彩,一片喧鬧,成為村莊的亮點。

李練達不知道家里怎麼這麼喜慶。

李練達的家是典型的東北民居,正房三大間,中間為廚房和餐廳,東西各兩個鍋台,不能隔著鍋台上炕,兩個鍋台隔著壁子牆對著兩鋪大炕。燒柴時屋里很埋汰,燒煤時屋里很清潔,可是一年四季燒煤的時候少,因為沒有多余的錢買煤,平日只燒莊稼秸稈。當李練達掀開家里那厚厚的棉門簾時,熱氣騰騰的人間味道將他給燻住包圍了,這就是家,就是家的味道,就是讓人靈魂歸去來兮的地方。

李練達的眼鏡一時間被熱氣和心里泛起的感動蒙住了。

當李練達拎著大包小裹閃現在家的屋門口時,滿屋子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和說笑,吃驚地望著他,好像他是天外來客。大家都在燈光中看著李練達,李練達將手里拎的東西放下,戴著手套的手已經凍僵,他騰出一只手摘下眼鏡,那麼多熟悉的親人的面孔,讓他心頭涌上一些淚花。親友們都七嘴八舌地問他,一時間很多問題,李練達顧不上回答他們。說著話大家又七手八腳地幫他拿東西。李練達的母親上前拉住兒子的手,柔聲細語地問他,兒子,你怎麼回來了呢!不是捎信說過了小年才回來嗎?你听著你哥結婚的信兒了啊!李練達的臉已經凍僵,他咧開嘴笑著說,媽,沒有啊,就是我住的那個地方太冷了,實在是凍得不行,就先回來了,秋天時你不說我哥明年才結婚嗎!李練達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疼痛還在。李練達的母親說,找人查日子了,說明天就是好日子,趁著冬天閑著就定了日子。

旁邊的人說,你看老嬸子這輩子沒姑娘,就跟她二兒子親。

也有人說,這大學生個兒又長高了吧!

李練達擦亮眼鏡才清楚地看到每一張熟悉的笑臉。這些都是在秋天以後逐漸滋潤的臉,他們一個個都滿面紅光,一臉喜氣洋洋,喜慶來自心底。東屋是熱鬧吵嚷的行酒令。眾人看著李練達都說,大學生回來了,跟他們去喝幾杯去吧!李練達說,我不會喝酒的,讓他們盡興地喝吧!這時有人提出來,還說找不到壓炕的童男子呢?這不就回來了嗎!于是眾人都異口同聲地說,那就讓練達壓炕吧!他最合適。

農村壓炕是指新郎新娘結婚前夜,要找童男子壓炕,那些看似將來有出息的童男子更是被爭搶的人選,李練達一回來就被家里人派了這麼一個光彩的活。李練達掀開刺繡著荷花鯉魚圖案寫著百年好合的門簾,來到哥哥的新房,燈光嫣紅,原來暗淡的房間被布置得華麗溫馨。新娘子已經在下午接回家,李練達的嫂子是他們本村人。但不是一個生產隊的。住的也不是很遠,以前也從沒有來往過。李練達叫了一聲嫂子。李練達的嫂子也很吃驚李練達怎麼會回來的這麼及時。她說,你回來了。李練達說,我提前回來了。李練達說,我哥的手藝不錯啊!做的組合家具很現代,不比家具店里賣的那些差。李練達的嫂子說,真挺不錯的,樣式很好。李練達的哥哥親手做的組合櫃,簡潔,時尚,可著屋子的高度和寬度做的。李練達知道他哥哥為了這套組合櫃,研習了很多人家的樣式,並且跑到赤峰、平莊一帶的家具店去學樣兒。李練達再看屋里的那些小擺設都是印著喜字的,都透著一種喜慶勁兒。霧氣的窗玻璃上是李練達的母親親手剪的窗花,有喜鵲登梅,早生貴子,三陽開泰、劉海戲金蟾等吉祥的圖案。

李練達的老家結婚的風俗是在正日子的前一天下午將新娘接到新郎家,過去是一主三掛的大紅馬車,那個氣派,高頭大馬,洋洋灑灑地走在大街上,那是體面和喜慶的象征。如今有條件了,也改革成轎子或面包車了。即使是一個村的,也要有兩輛車,一輛面包車載人,一輛半截美拉東西,風風光光的在村子里繞一圈兒。最熱鬧的是新娘進門的時候,要擠油油,過去走生產隊時,那會擠上個一個時辰,那個熱鬧勁就甭提了,那時候要將新娘的東西都搶光了,再拿著東西要喜糖。現在人們的生活條件都好了,擠油油也成了象征性的了。

李練達又來到東屋。東屋為大,一般都是一家之主居住。東屋的炕上地下的兩桌酒席都停下來。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高聲地問他,練達,你上哪桌?整點白的。李練達說,我先不吃,我有點暈車,你們先喝著,別掃你們的興,我休息一會兒。于是大家又哥倆好五魁首八匹馬地繼續猜拳行令,這些人都是明天的落忙人,有司儀、有支客、有大廚、有端盤子的,大家都喝到興頭上,個個紅光滿面,嘴角兒流油。李練達這時發現疼痛又沿著頰車穴在他的臉上和後腦勺蔓延開來,李練達忍著自己的疼痛,跟大家說著笑話。不知道是朗逸彤的鴉片粒起作用了,還是在樹林間凍得,李練達的疼痛還真是減弱了,李練達在熱鬧中有一種孤獨感,他想起了朗逸彤,那遙遠而晴朗的笑容,那是他整個的星空。

這兩桌酒宴一鬧就鬧到午夜。李練達的頭痛在喧鬧中靜靜地刺著他的神經。他的下頜讓他不敢多說一句話。他東屋坐一會兒,西屋坐一會兒,哪兒都沒有落腳的地方。但是他興奮著,家的溫暖讓他放下一切包袱,他跟著家人雀躍著歡笑著。待落忙人都走得差不多時,李練達的母親把他領到僻

靜處問他,兒子,你怎麼買回來那麼多東西,亂花錢!你哪兒來的錢?李練達的父親不勝酒力,也不喝酒,跟著他們走過來問,你怎麼有錢買皮夾克,得花多少錢哇!你個敗家子?李練達說,你們都誤會了,這是我一個朋友的父母從南方帶回來的,他看我回家,就特意讓我給你們帶回來的,我哪兒有錢啊!你們給的那些錢,將夠度命兒,每天都省吃儉用,不敢亂花一分錢的。這件皮夾克也是我那個朋友送給我的,他看著我穿的實在太少,就把他的皮夾克送給我了。李練達的母親說,人要有志氣,窮也有個窮志氣,咱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李練達說,我推辭了,我是幾番推辭,說什麼都不要,可是我的朋友像我的兄弟一樣,他看著我冷,就非得要送我。今年冬天也格外冷,這件皮夾克還真起作用了。李練達的父親說,還沒有听說你有什麼好朋友?李練達說,就是幫咱們家要甜菜白條子的那個哥們兒。李練達的父親說,哦!這樣的朋友多交幾個也不錯。我去糖廠辦事,人家一听說我是朗局長的親戚,都畢恭畢敬的,端茶沏水的。還親自跑到財會給我把錢拿回來。李練達的母親說,兒子,你這麼說,媽就放心了,你去壓炕吧!

李練達一個人躺在哥哥的新房里,火炕熱乎得燙,李練達在紅彤彤的燈光里做了很多奇怪的夢,李練達又夢到香雪海和踏雪尋梅的朗逸彤。睡到凌晨三點鐘,李練達就被大家的吵吵聲給叫起來了。火炕熱得李練達做的夢全是與梅花與朗逸彤有關,他在夢里又夢到穿行在香雪海中的朗逸彤,仿佛就是在他眼前一樣,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的夢境。在夢里他沒有疼痛。李練達迷迷糊糊地一骨碌坐起來,鄉村司儀就開始主持了,拜天地,吃子孫餃子,坐福……李練達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經歷這種鄉村婚禮,他覺得這是原汁原味的東北婚禮,有傳統的民俗。

李練達的哥哥嫂子坐福坐到天亮。

李練達趁著他們坐福的時候又到東屋炕上擠了一個地方睡著了。

他需要一場酣暢淋灕的酣睡,那些溢著芬芳的夢連續不斷。

中午是一場李氏家族多年未見的鄉村盛宴。相連的三個院落二十桌席開了三悠。李練達也參與到端盤子的行列。李練達一直沒有抽出工夫和哥哥說一句話,他想對哥哥說,新婚幸福,馬到成功!李練達的哥哥是屬羊的,吉祥,嫂子是屬馬的,興旺。正好趕上1990年是馬年。李練達覺得這是吉祥的預兆,也預示著李氏家族的興旺發達和富貴吉祥。李練達穿梭在桌子與桌子之間,他的頭痛消失在忙忙碌碌的喜悅里。酒宴在下午三點多鐘才結束,這是村莊里的盛宴。李練達覺得農村的酒席雖然薄了一點,但是那種味道純正,那就是人間的味道,是地地道道的人生的味道,有最淳樸的味道,有最淳樸的人情。

李練達在那些熟悉的鄉鄰的面孔交錯中,偶爾閃過朗逸彤的笑容和身影,朗逸彤在光影中,隱藏在李練達的腦海里。李練達覺得他一直沒有離開朗逸彤,他每時每刻都與他在一起,那是一種心靈上的息息相通。李練達想朗逸彤去北京了嗎?或許他已經在北京了,或許他已經在深圳了,那是思念到達不了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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