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強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宇文強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惡果。
李練達在心里對宇文強產生了一種鄙視的同情,李練達想就沒見過愚昧到這個份兒上的人。簡直是文盲加法盲。宇文強在骨子里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用自己的真情,用自己的寬容來打動張天驕,可是張天驕因為你這些就能打動的嗎?李練達想你這個不知要害的文盲,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法盲,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愛情盲。
李練達說,宇文強,我跟你丑話說在前頭。這個問題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你這就是典型的窩藏罪,會受到法律的嚴重制裁的。雖然你說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搭救了他,但是你這是事實。難道你一點法律知識都不懂嗎?高建光是一個什麼人?你這就是引狼入室養虎為患,高建光現在就是一個喪家之犬。他們這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小心你別好心做了壞事兒,千萬別把自己弄成了東郭先生。我的青春和生命絕不能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人身上。我必須馬上搬走,至于你留不留他住,舉報不舉報,那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也不用再征求我的意見了。
宇文強還說三道四,極力地為高建光狡辯和辯護,想從很多角度說服李練達,他還是听不進李練達的意見,他說,高建光只是想躲避幾天,過了風頭就想辦法離開。高建光和張天驕他們兩家都那麼有錢,肯定會有辦法的,他們肯定會買通各個環節,用不了兩天就走了。問題不會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吧?我也不想惹麻煩,可是麻煩就惹上身了。李練達想跟這種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李練達說,你這就是容留窩藏案犯,將來你和張天驕都會成為同案犯的。
宇文強說,可是高建光看著真是怪可憐的!現在還在咬著被子嚎叫呢?
李練達說,你是什麼價值取向啊!他可憐?難道他們違法犯罪危害社會還值得可憐了?他踹你時你不可憐嗎?那咱們的同學和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倒不值得同情可憐了?他們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們做出來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那是人神共憤。他們早晚都將被繩之以法,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你就告訴他趕快自首,求得從輕發落吧!
宇文強堅持著說既然已經答應高建光,就不能看人家熱鬧。再說還沒找到張天驕呢?
李練達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一會兒我就搬走了,你繼續做你的大善人吧!你可別怪我不能和你同甘苦共患難,我絕對不能做那種飛蛾撲火的事情。你是想在張天驕面前買個好兒,讓張天驕覺得你仁義夠意思,覺得你大度,覺得你偉大,那你就做你的千秋英雄夢吧!那你就等著在張天驕那兒邀功請賞吧!我反正是一會兒就要搬走了,我必須得走了。
李練達和宇文強兩個人都站在陽光灑滿的光明小巷里,他們都站在春天的門檻上,往前邁一腳就是春天,往後邁一腳就是寒冬。李練達知道宇文強有他自己的小算盤。他無非就是想就此多接觸一下張天驕。即使是張天驕對他冷若冰霜,即使是張天驕將他當做一個笑話,宇文強還是對她死心塌地地痴迷。
李練達提醒宇文強說房東能同意你嗎?你別在這里做千秋大夢了。
宇文強彷佛一覺醒來,睜大他睜不大的雙眼,茫然地說,我還沒有征求房東的意見,我有必要去跟東家說嗎?我估計我要是找房東,房東不會不答應的,他這個人就只在乎錢的,錢虱子。至于誰住他並不在乎,他也不是查戶口的,只要多給錢就行,他就見錢眼開,高建光他們家有的是錢,多給個千八百的不成問題。
李練達說,做你的千秋大夢,東家肯定會一口回絕你,誰願意背這窩藏的黑鍋呢?誰會為了這點小錢犧牲更大的利益呢?
宇文強被李練達說得急火攻心,一時小腸火起。
宇文強扔下李練達,一路小跑跑向路邊的一個公共廁所。
李練達站在那兒想一會兒就回學校找蕭正揚,先把自己的行李搬到蕭正揚那兒,至于最後住哪兒再定,如果有可能就住在蕭正揚那里了,不再去朗逸彤家里去麻煩他們一家人了。這個關鍵時期怎麼這麼多事情呢?事事不如想象,事事不遂人願,自己將這件事跟朗逸彤說嗎?朗逸彤在早晨送自己時倒是說了,他去鄉下習,自己也可以回家住。可是朗逸彤不在家,自己回那個家,自己是什麼身份呢?李練達站在陽光下卻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
李練達看見宇文強松松垮垮地走出小巷,這個搖滾的釘子已經不那麼堅定了,他在左右搖擺。他的悲傷上面又增加了恐懼。李練達想其實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注視過他。每天早出晚歸,李練達根本沒有仔細地注視過他。李練達想其實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李練達心里想是不是自己太反復無常了,自己又要從這里走出去,他其實非常留戀藍屋,雖然藍屋冷若冰窖,雖然讓他帶狀皰疹,雖然讓他體會到世間最要命的疼痛,可是藍屋就是一個詩意的蛹殼,他在這個蛹里做夢,他听著崔大光的《化蝶》,他期待著放飛夢想的季節。
可是如今,光明商店已經關閉了,崔大光的《化蝶》沒有了,張薔姐的的《瀟灑
地走》也沒有了,貼著褪色的年年有余的門板上面寫著此房出租。一切都已經改天換地,自己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馬上就搬走,馬上就離開這是非之地。
宇文強順便從路邊的小店里買回一盒紅梅煙。正好房東從宇文強的背後騎著快散架的自行車搖搖晃晃地騎過來。他看見宇文強就立馬跳下了車子。車子晃了幾晃還是立住。房東走路晃晃悠悠,他開口就是一番粗門大嗓的嚴厲的批評訓話,李練達還是第一次在陽光下遙遙地看房東,以往都是在夜晚跟著宇文強去房東的客廳里交房租,來來往往的人只有宇文強跟房東最熟悉,每次交房租電費水費什麼的都是宇文強出面,李練達只是听喝。宇文強說交多少李練達就交多少,李練達跟在宇文強後面點頭哈腰,一副恭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練達最痛恨那時候的自己,他想那個人不是李練達,是李龍驤,李練達傲骨錚錚。
房東在大呼小叫聲中走過來,用他那喂雞的手跟李練達和宇文強指手畫腳,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雞屎味,他的嘴里噴射著極其濃重的二鍋頭燒酒味。房東指著他們兩個說,你們,你們太不給我面子了,牆面給弄壞了,燈管給弄壞了,鐵架子給弄壞了,這屋子到處破破爛爛的,你們說哪一處不是壞的,再說房租也太便宜了,下個月漲價,絕對漲價,沒有余地,你們都是什麼玩意呢?
李練達看著房東那浮腫虛胖的臉,看著他那牙花子上帶著的韭菜葉子,看著他那吐沫翻飛的嘴巴子,看著他酒氣燻天的頤指氣使。李練達覺得他們被這個陌生人說得體無完膚,李練達想這一切都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在李練達來之前就已經這樣,在李練達走之後還將繼續這樣。李練達的心里是一幅蔚藍色的地圖,他看見自己的帆船正在西風漂流。海闊天空,但是他的翅膀還沒有伸展開來,他還來不及飛越遼闊的大海。
宇文強湊到藍屋房門那兒,頂住房門不讓房東進屋。
他跟房東點頭哈腰兒一再討好解釋。
李練達趁著他們解釋的功夫一轉身朝學校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房東站在那里兒干嚎著喊道,那個誰,那是誰,怎麼說你們你們有敵對情緒啊!你們想造反啊!你們住我的還不讓我說啊!不听說,趁早滾蛋兒。宇文強跟東家解釋說,他已經搬走了,跟他沒關系了。房東若有所思地說,哦,那,那個誰,那明天我跟你好好地談談,談談關于房子的事情,必須得漲價。我今天喝得有點多,頭痛,明天我跟你好好談談,不談不行了,這還了得。說著就 當一聲一頭頂到自己黑漆漆的鐵板大門上,李練達回頭看著宇文強一把將他扶住,替他打開大門,將他送進院子內。
李練達轉身從陽光灑滿的小巷里跑掉,他一口氣跑到教學樓上找到蕭正揚,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他,蕭正揚說你這樣做對,不能可憐毒蛇,咱們絕對不能做可憐的農夫,一會兒我們找個板車將你的行李先搬到我那里去,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毀在那些人的手里。這就行動,馬上行動,不能遲疑。我剛才听我們班同學傳播這件事時,他們都說那個捅死人的凶手就是高建光。我當時還不相信,原來這是真事啊!這世界真是太瘋狂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都能發生,可是他們都是一些在籍學生啊!學校的教育功能哪里去了?
李練達說,這個人也是太狠毒了,下手這麼狠。
蕭正揚說,所以這些人不能沾惹,早晚是禍害。
李練達說,這都是什麼世道啊,一個學生不念書竟然出去砍人。我今天怎麼沒有听說這回事呢?
蕭正揚說,我也是在吃午飯時听別人說的。你沒來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