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和李練達洗漱完畢，朗逸彤給李練達準備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李練達真有回到家的感覺。有李倩在，朗逸彤的各個房間都收拾的整潔有序。原來朗逸彤的書籍是到處都有，俯首可拾，隨時可以撿起一本，看著方便，也適合一個文人時刻都在狀態的習慣，如今，二樓上被擦得一塵不染，到處都是規規矩矩，朗逸彤正在被另一種生活給約束起來，被整潔化，軍營化。李練達想看來一個男人是得有一個女人管理著，生命才會進入有條不紊的境界。
朗逸彤和李練達下樓來，發現朗逸彤的母親和李倩他們都不在家，餐桌上有朗逸彤母親留的紙條，紙條上寫著，兒子，你們睡醒了，就多少都吃點早餐，喝點小米粥，要不對胃不好，你爸和李倩他們上班了，我去菜市場。李練達讀著這個簡單而溫馨的留言條，心里涌起一股小米粥一樣的暖流，這就是愛，化成日常生活的愛。朗逸彤問李練達有胃口嗎？李練達說我早就餓了，前胸貼後心，想大快朵頤。朗逸彤說，我也是，昨天咱們是光喝酒了，菜也沒吃飯也沒吃，以後喝酒得注意了。盡興的時刻要注意身體的健康。李練達說，我就是跟你在一起喝酒，平時根本不喝，我其實最討厭喝酒，但是跟你在一起覺得喝酒是一種享受。朗逸彤說，我不去實習了，你要是想回來就回家來，這也是你的家。李練達說，這回咱們住的也近了，我要是想回來就回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沙塵暴已經消退，空氣清明，李練達一個人坐公汽回學校，李練達望著窗外泛綠的柳枝，春天就在那柳條的擺動里。在氣溫的冷暖拉鋸里
中午時李練達注意到牆根兒的苦菜開花了，單片金黃的苦菜花此刻不再是簡單的，而是豐富的，他們是力量的化身。李練達將這個發現告訴給蕭正揚，蕭正揚說你對事物的觀察真是仔細。李練達說我對我們老家的物候觀察已經很多年了，每年的觀察都有筆記，有一年我還寫了整整的一年物候詩歌。燕都市的物候比我們老家那里早了二十多天，我這一年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其實我是應該記錄這一年的物候的，我想以後我寫作時會用得到的。蕭正揚說，我以後會出現在你的作品里嗎？李練達說，肯定會出現，並且還會作為一個主角出現。但是這一切都得經過時間篩選大浪淘沙，歷史往往就是一個點，但你絕對是男主角之一，會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記憶和作品里。蕭正揚說，到時候不管我在哪里，記得一定要讓我看到，要你親自簽名的贈書。如果出現一定要用我真名，我想我們這個民族的名字還是不會被歷史湮沒的。
《苦菜開花》
1
風斷斷續續地越過午夢
記憶的廢墟上落滿塵沙
淹沒我的站立我
猶如苦菜靜靜地等待
2
除了風吹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除了落沙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除了苦菜抽芽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而心如傘徐徐降落
3
有些什麼在飛翔這無人的午後
我的眼楮看不清這世界
在浮沙的盡頭是風的迷茫
迷茫的後面只有速度
4
而這些速度什麼都來不及追趕
我沉入夢里靜得象是苦菜
正努力地抽出些花蕾
給你的清醒以溫柔的震顫
李練達在回到班級里時，隨手在練習冊上寫下了這麼一首平凡的小詩。他對自己的語言還是有一些小小的滿足。苦菜開花，多麼平凡的一句話，在他的詩句里這個意象成為他生命的象征，他就是一棵長在無人知道的角落里的苦菜，在風沙掩埋歲月磨礪的過程中開出自己微不足道的花朵，舉起自己渺小而偉岸的旗幟，但是那是一種錚錚鐵骨的徽標。
李練達被那柔弱的苦菜開花給震顫得筋骨硬朗。
霞光萬道時，朗逸彤開著吉普車來接李練達和蕭正揚回口北長天村搬家。到處都是流動的學生，到處都是意氣風發的青春朝氣，這是陽光下的雀躍，沒有陰霾的雀躍。朗逸彤的車停在學校的門口，很多學生流過這輛北京吉普車，他們都好奇地停下來研究一番。李練達和蕭正揚吃完晚飯後，走出長廊，看見朗逸彤的車已經早早地等候在那里。李練達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蕭正揚坐在後面。
蕭正揚說，謝謝彤哥。
朗逸彤說，別客氣，能為你們這樣的精英開車是我的榮幸。
李練達說，彤哥這是損我們呢？還是夸我們呢？
朗逸彤笑笑說，你們將來肯定是祖國的精英，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哎，農行招聘的錄取名單已經正式公布了，你們都看到了嗎？喜報是不是也貼到你們學校了，你們學校報考的學生很多啊！
李練達說，我們也知道了。
朗逸彤說，練達，你要是去參加考試，下個月就會領到工資了。
蕭正揚說，彤哥，練達考銀行這有些大材小用，有些太虧了，簡直是暴殄天物。我看不考還是對的，他的未來在遠方。
李練達說，謝謝彤哥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一切為我著想。
朗逸彤專心致志地開車，不再說什麼。李練達和蕭正揚坐在車上也是一片沉默。平時走著很長的路程，坐在車上覺得神情一恍惚就到了，通往村里的路翻漿泥濘。
正月十五剛過，農業銀行在全市招錄一批合同制的工作人員。許多學生都各顯神通托關系紛紛報名。這個時期的銀行是這個城市中工資福利最高的職業，人們都趨之若鶩。招考的首要條件必須是吃商品糧的，銀行內部子***先。朗逸彤曾經找到李練達問他有沒有興趣考農行，如果李練達有想法，他可以求他父親找人破格報考錄用他的。李練達說，我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就不想再去考農行這類的招考了。看見李練達一門心思想憑自己的能力考出去，走出去，朗逸彤也就沒有使勁兒地勸他。
朗逸彤說，你要是留在這個城市就好了，我的靈魂就有了依托。
李練達說，你給我扣了那麼大一個帽子，小心將我的脖子弄斷。
朗逸彤說，我說的是絕對是真的，我覺得我的生命離不開你了。
李練達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們是心靈相通。
李練達看見朗逸彤是一臉失望地走了，那一刻李練達的心也悵然若失。
李練達和蕭正揚所在的班級都有人在報考，特別是補習班的學生考的更多。他們都有那種勝券在握自我良好的感覺，有了這種感覺後整個人在班級里的表現都不一樣了，走路的姿勢都不是低頭默默不語了，改成仰臉朝天，好像他們都走了北大清華一樣的名牌學校。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小狗剛穿上褲衩就忘了自己是狗的身份一樣。在這方面，秦根生表現的尤為突出，這個六朝元老級的人物在石宇超事件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被同學們稱為「走狗漢奸」，臭不可聞，沒有人再搭理他，同他說一句話。他的那張老臉本來就紫黑色，大家也從未看見他的害臊羞愧的模樣，他也就真的在萬夫所指中來去自由，他已經成了光桿司令，也從那個孤兒寡母的農戶家搬出去了，在不遠處另外一家農戶家里和他的女朋友同居了。他的女朋友等他等的辛苦，等得青春老去，白發紅顏，她這些年在工廠里掙的錢都供秦根生吃喝糟蹋了。
可是秦根生根本沒有把那個肉麻女放在心上。
當秦根生以準銀行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在班級里時，他將目標鎖定在那個被冷落的過氣校花***身上，他沒事時就趴在***身後的座位上，沒話找話地誘惑tiao逗***，***雖是過氣校花，但是身後也有很多男生變著花樣追求著，她還是玉色依稀捉月仙。她怎麼能忍受秦根生這個超級癩蛤蟆的***擾，她每天都在和其他女生倒換座位，讓秦根生更是心里癢癢得慌，秦根生拿出二五眼二皮臉來，窮追不放，他要窮追猛打，也倒換著座位追逐。其他同學雖然看不上秦根生，但也都不願意惹他，都不情願地為他提供方便。李練達知道***在尋找時機，當初她毫不客氣地將鋼筆水甩在王大力的臉上，就知道她是一個河東獅吼型的女孩子，絕對不是任其侮辱的角色。***不堪其擾，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秦根生，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終于在一個晚自習爆發了，當秦根生再次坐在她的身後甜言蜜語地***擾時，***站起身來，轉過身來，毫不客氣地用刻著「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黑色理石鎮紙，狠命地朝秦根生的頭上猛砸，***雙手齊發，敲著鼓點，不停地砸，絕不手軟，鎮紙雨點般降落，秦根生頭上大包頓起，有出血的，有凸起的，秦根生用雙手抱住頭，***就將理石輪番砸在他的手上，秦根生被砸得蒙頭轉向，不知道逃開，任憑***的黑色大理石塊雨點般落下來，如果理石換成刀片，***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刀片砍下來。同學們都站起來拍手鼓掌叫好，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增加了***敲打的頻率。這一砸，這一鼓掌將秦根生砸得無地自容，也徹底砸醒了，他抱頭鼠竄，落荒而逃，從此也就再沒敢在班級里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