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從背包底部取出一疊報紙鋪在石頭上,將各種食品放在報紙上。李練達掰開方便筷,遞給朗逸彤,朗逸彤打開啤酒,兩個人人手一罐。朗逸彤說,這樣的人生盛宴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在這麼高的高山上與自己高山流水的知音一起喝酒,清風朗日,松濤花香,人生幾何,對酒當歌。李練達說,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是我們的人生注定要比朝露要燦爛的多,我們有我們的人生價值,這世界會為我們存在的。朗逸彤站起來,臨風飄舉,在天地間大聲地朗誦一首詩歌,金色狸貓也跑過來仰視著朗逸彤的偉岸。
《除了愛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1
像時間一樣深不可測
每個人都只是自己人生的一個隱喻
沒有一個統一的尺度來衡量
2
這世界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我把你放在我的靈魂深處
你統一了空氣你充滿了我的微觀世界
3
只為了愛別的一無所知
愛統治著一切佔領著整個世界的全部
我們呼吸靠愛來撐起我們的身體
4
愛如空氣支撐起天空與大地
讓地球按照慣性自轉與公轉
讓一切為了愛的事物都萌芽開花結果
5
一切的存在都是為了某種特殊意義
不是每個人
而是世間萬事萬物都遵循著一種規律
6
如果沒有愛
生與死對世間芸芸眾生來說毫無意義
只是一個量變和質變的簡單過程
7
愛與被愛就是組成空氣的最重要元素
只不過每個人都偏于站在自己的角度
人類唯一感受到的就是無邊際的孤獨
8
沒有人能看清楚通向目標的雙行軌跡
像穿過歲月的黑洞我們達到彼岸
每個人都是在愛的鼓舞下飛翔
除了愛你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我把你放在我的靈魂深處
猶如將金剛石的溫柔珍藏在地核深處
晚霞將朗逸彤光芒的形象在李練達的心里一次次地拓印,除了愛人生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就是由愛編織的世界,不同的愛形成縱橫交錯的網絡,織成這個愛的世界,而每一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個結,一個聯系其他的情結。朗逸彤的這首詩深深地打動了李練達,他這個對愛一無所知的盲人,他這個在愛的沙漠上跋涉的旅人,他在追尋著愛的蹤跡。而朗逸彤所說的愛是自己所尋覓的愛嗎?朗逸彤的那個臨風飄逸的形象在陽光的鍍膜下一遍遍地在心里砧打復印。
李練達想朗逸彤就是那個持彩練當空舞的人。
如果沒有愛人生的意義將會是什麼呢?朗逸彤的問題太深刻。
朗逸彤朗誦完詩歌後,又坐下來,兩個人繼續喝酒,狸貓也湊過來,像是另一個朋友,朗逸彤不斷地將吃的東西放在一邊,狸貓很乖地將東西叼到一邊。
李練達說,這首詩仿佛穿透了我的靈魂。
朗逸彤說,我一直認為只有愛才是人生的全部,那些名和利都是人生的花紋。有沒有都無傷大雅,都不會對主題有所改變。但是很多人卻舍本逐末,將人生最原始的意義拋棄,所有的生命本來就是為愛而生。
李練達說,我在你的愛中愛了,我知道這愛的深刻意義。
天空中放射狀的雲彩被染成金色的浪潮,不斷地向東方的群山延伸。彩霞滿天,絢爛的雲彩將城市罩住,萬道霞光照耀城市,城市猶如一座黃金城堡,那些毫無風格的建築在色彩的沖刷下熠熠生輝。城市被霞光給塑造成另外一個黃金城堡,好像是一千年以前大燕國曾經的輝煌。李練達看見朗逸彤也被霞光照耀得熠熠生輝。
朗逸彤說,我為你吹奏一曲《晚霞的剪影》。
李練達說,你帶著小號呢?
朗逸彤說,我會變。
朗逸彤從自己的背包里變戲法一樣取出一支小號。他又隨手拿出一把口琴,遞給李練達。朗逸彤站起來,對著彩霞吹奏起來,構成彩霞剪影,朗逸彤就是一個紫色的剪影,那高昂清澈的小號聲在山谷里低沉地回旋。李練達也站起起來,與朗逸彤一樣形成剪影。李練達看見城市在萬道霞光中,那是燦爛的燕國都城,那是金色之城,在晚霞中燃燒著一種神秘的色彩,在雙塔之間,有一種神秘的光芒,那就是佛舍利的光芒嗎?李練達相信燕都在經歷了幾千年的歷史淘洗中都沒有毀滅,也不會在人們的謠傳中毀于一旦的。李練達跪下來,雙手合十,放在鼻尖處祈禱,李練達在朗逸彤的小號聲中為這個城市祈禱著,金色狸貓站在李練達身邊,像一個守護者。《晚霞的剪影》轉換成《天空之城》,小號聲在宇宙間傳遞著祈福的信息。祈願天下平安,祈願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福壽長存平平安安萬代永存。李練達听懂了這首叫做《伴隨著你》的《天空之城》。朗逸彤吹奏完也蹲子跪下來與李練達一樣姿勢祈禱。晚霞中的剪影在燦爛的霞光
中迂回著,在城市的上空迂回著,朗逸彤和李練達相信所有的人都得到了祈禱的庇護。李練達說我用口琴吹奏一曲《乘著歌聲的翅膀》,為這個城市祈禱。李練達站起身來,倚在刻有朱紅《鳳冠》的巨石邊,手握口琴吹奏起來,朗逸彤站在晚霞里隨著口琴的音樂高聲地演唱著。乘著那歌聲的翅膀/親愛的隨我前往/去到那恆河的岸旁最美麗的好地方/那花園里開滿了紅花……讓我們在松樹底下/靜靜地躺下休息/沐浴著溫暖和恬靜/憧憬著幸福的夢……
李練達站在那里,他仿佛月兌胎換骨成為另外一個人。他不再是他一個人,他的心中有千千萬萬的人,他與所有人同在,他是一個被使命附體的人,不再是那個困在自我世界里的小我。朗逸彤與他並肩站在那里,他顯得那麼神聖,他們好像是剛剛舉行完一個神秘的宗教儀式,金色狸貓是他們的見證者,他好像是上天派來的一只神貓。
晚霞燦爛燃燒。
金色狸貓躍上鳳冠石上,坐在那里,揚著尾巴。李練達也依靠在鳳冠石上,用手揉著兩邊的太陽穴。朗逸彤說,怎麼了?頭痛嗎?李練達說,剛才上山時後腦部極度缺氧,似要爆炸,剛才吹口琴時運氣又有反應。朗逸彤說,那好,你坐在金色狸貓的旁邊,我幫你按摩按摩,頸椎的問題,按幾下就會好了。李練達坐在那塊寫有鳳冠的石頭上,和金色狸貓成為並排,他看著金色狸貓,金色狸貓也看著李練達,變色的花瓣眼楮充滿了信任和親昵,李練達用右手撫模著狸貓的腦門,金色狸貓撒嬌地喵嗚著,閉上眼楮享受著。城市在燦爛的晚霞中演變成為一座絢爛的色彩城堡,而兩座燃燒的古塔就是那最耀眼的寶石。朗逸彤扶住李練達的頭部,從頸椎按起,順著穴位向上每一個經絡,此刻他的手指仿佛在彈著《路德聖母頌》,李練達感覺到他的指法在敲擊著每一個被寫好的音符,這是生命中最美妙的樂章。
落日卡在對面的群山之中,萬道霞光和彩雲將城市照耀的斑斑駁駁。
朗逸彤用旋律將李練達的頭痛輕輕捻去,疼痛抽絲般消失。李練達覺得那些爆炸的元素從自己的身體里,從自己的思維里被朗逸彤的彈出的音符消滅。突然朗逸彤親了李練達的耳唇兒,李練達覺得渾身的每一根兒神經都在以光速過電,李練達並沒有阻止朗逸彤,朗逸彤抱住李練達的頭,朗逸彤的嘴唇劃過李練達的脖頸兒,劃過李練達的臉頰,直接來到他的嘴唇,他用他的唇輕輕地觸踫李練達的嘴唇,李練達將撫模金色狸貓的右手反抱住朗逸彤,朗逸彤將嘴唇深深地親吻著李練達嘴唇,然後是將舌頭伸進李練達的嘴唇,舌吻,李練達一陣眩暈,李練達在清醒的理智上是想拒絕逃避這個熱吻,但是他又身不由己地滑入這個開闢鴻蒙的熱吻里,他的靈魂被朗逸彤牽引著。仿佛是一羽抽離的潔白的天鵝毛,盤旋著,自高空向山谷里墜落,盤旋,上升,盤旋,悠落。李練達覺得自己的**在膨脹飛升,在這離天界最近的地方,他的靈魂在漂浮成白雲,成為最燦爛霞光,照耀著整個陷入黑暗中的城市。
李練達覺得這個吻一直就在空中飄著,如今它在這燦爛的晚霞中飄落下來,像是天使之吻,像是靈魂之吻。這令人窒息的熱吻,仿佛又是一個期待,是李倩和金美玉激發給他的一個迷茫的期待。
世界在陷落,在黑暗中陷落。群山在陷落,在霞光中陷落,金色狸貓在陷落,李練達在陷落,在靈魂飛升中陷落。
這一吻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是世界末日之吻。群山在我們腳下,世界在我們腳下。李練達在心里默念著。長久的沉默,像是夕陽的沉默。他們就這樣在萬道霞光中相擁著。兩個人被浸染成彩霞的炫彩,他們在世界之巔,在霞光的穿透里成為金色的透明體,在世界的峰頂上飄逸著,他們的靈魂在相互滲透著,而金色狸貓是靈魂的見證者,他真的是一只流浪貓嗎?還是上天派來的神貓呢?
四周天彩雲翻卷飄逸,姿態萬千。放射狀的雲彩將界限分明的線條融合在一起。落日熔金,一群白天鵝排著人字,馱著金色從山峰上越過,他們的叫聲響徹雲霄。朗逸彤又將嘴唇遞給李練達的嘴唇,兩個人又來了第二次激吻。朗逸彤俯子,他淚流滿面,李練達也是淚流滿面,他們被這瘋狂的舉動嚇著了,他們依然不停地擁吻著,淚水腌漬了他們的聖潔的擁吻。李練達再次漂浮在霞光中,世界萬物都在漂浮中,都在一種茫然的尋找中。這就是地球毀滅時人類的愛情嗎?李練達在心里問自己,這就是愛的感覺嗎?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愛情嗎?
世界在升騰中即將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