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這個青年男子︰清秀的五官,很有輪廓而且不失秀美;挺直的鼻梁,柔美的唇形,是一個十分耐看的散發著濃郁書生氣息的男人。
糖丫微微一驚,這不是那個姑蘇城郊破舊竹屋里面的那個男子嗎?
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張有過幾面之緣的臉孔,糖丫尚還在呆愣之間,面前的男子眼楮突的一亮,一把撲上前來摟住她的肩,口中急切的呼道,「糖丫,你,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是來找我,跟我回家的嗎?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糖丫訝然,搞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表情木木的。
這時問蘭已經凶巴巴的上前來,一個巴掌就拍掉了那個男子的手,指住那個男子,勃然大怒道,「該死的瞎眼的!也不瞧瞧你眼前的是何貴人?竟敢語出輕佻,舉止輕浮,竟白白辱沒了讀書人的形象!還不趕快閃開,不然,一會兒保險你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糖丫。我,我是庭落啊!」好不容易才遇見糖丫,庭落哪里肯就此罷休?被問蘭拍掉的手,又及時的抓住糖丫的胳膊,緊緊的拽住,死也不肯放棄。
「你這個家伙,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問蘭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她擄了擄衣袖,順便眼楮還瞪一瞪,擦拳磨掌起來。
這問蘭雖是個女流之輩,然而身形高大,性格潑辣,倘若任由著他們繼續發展下去,必是那書呆子吃虧。
糖丫看著書生微微漲紅的臉孔,竟是不忍。她一把制止住問蘭,看一眼那書生,道,「我真的不記得我們在哪里見過。公子倘若真的認識我,我們借一邊說話。」
街上人多嘴雜,糖丫不想徒生諸多是非。
畢竟,她是王府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即將身為王妃的人。
問蘭警惕的拉一拉她的胳膊,狐疑的望望庭落,不放心的說,「小姐,當心此人——」
糖丫有把握的點一點頭,道,「問蘭,不要擔心,我自有分寸。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子就好,我去去就回。」
糖丫說完,低了頭,腳步輕快的走在了前面,讓庭落尾隨其後,走向一僻靜的角落。
這個角落剛好問蘭也可瞧清,也不至于讓問蘭過分的為她擔憂。
「糖丫。」庭落又攥住了她的手,期期艾艾的叫。
不料卻被糖丫一下子掙月兌了去,神色一凜,輕聲淡漠道,「公子,請公子自重。」
淡淡然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庭落身形微微晃一晃,只覺心中‘揪’得一下便就裂開了口子,疼痛難忍起來。
看著糖丫那靜若止水淡淡然的一雙眸子,一時有些無語,他緩緩的松開了糖丫的手。
曾經就是曾經,過去的已然過去,這般苦苦的不舍,算不算只是他一味的庸人自擾?
思一千遍,想一萬遍,他還是不舍得!
「糖丫,我是庭落,你的庭落哥哥啊!你當真就不記得我了嗎?姑蘇城郊,涓涓小溪,咕咕雞鳴,滿園瓜果,怎麼可以忘掉?你的賢淑、我的志向,漂著一條小魚花的魚湯,吃著蟲子也香的飯菜。那麼多的回憶,你,就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嗎?」
糖丫怔一怔,這一切描述,就像一幅美妙的畫卷,然而對于她,卻陌生沒有關聯。
迎著他炙熱的一雙眼楮,她唯有回應一聲輕嘆,「我,我真的不記得,你所說的這一切,好陌生!像一個美麗的故事。我,我不是,」
頭一低,她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除了他的眼神,除了一點點熟悉的氣息,再無其他。可是單單這一些,又能說明什麼?
「我說的不只是故事,它都是生活!是我們倆一起相處的分分秒秒!糖丫,你怎麼可以說它是一個故事?糖丫,你好殘忍!」
庭落喉頭突的熱一熱,他再次抓住糖丫的手,情緒激動起來,「糖丫,你是我的妻啊!你是我的妻啊!你怎麼可以忘呢?你怎麼可以說忘就忘呢!」
問蘭早就按耐不住,眼見庭落反常的舉動,擔心小姐受到傷害,沖了過來,一把將庭落推開,指住他就大罵,「你這個臭秀才!你找死麼?她可是王妃,我們家王爺寵之愛之高高在上的王妃!你這個瞎眼的臭秀才!你不要命了麼!」
別人家的王妃?
庭落只覺胸口悶一悶,腳下一個晃蕩,天旋地裂,差一點就沒有站立住。
「小姐,我們走,我們回家去。不要再搭理這個瘋子!」問蘭扶住糖丫,轉身就走。
糖丫最後望一眼庭落,乖乖隨了問蘭的身形離去。
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庭落萬念俱灰,他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口中呢喃,「糖丫,是我沒有對你好。是我做的不夠好,我竟然連一件漂亮的嫁衣都未曾送與你過,是我做的不夠好!我,對不起你——」
這一句話,使得糖丫心頭微微一顫。
突的感覺到手掌處熱熱的,低了頭瞧去,卻是那男人一滴滾燙的淚珠,它安靜的綻放在她的手掌處,猶如一顆剔透無暇的水晶花。
心靈仿佛感應到了某種痛苦,竟然莫名的疼痛了起來,越來越痛,再也不堪忍受了。
疼痛著的心,瘋狂的蹦跳,似是活活的要跑回到那個跌落在地面的男人的身邊去。
這時,頭也劇烈的疼痛起來,天旋地烈的。
「頭,好痛!好痛!」她慘慘叫一聲,抱住了要炸開去的腦袋,痛苦的彎下腰去。
「小姐,小姐,你沒有事吧?」問蘭嚇得不行,她鐵青著臉焦切的呼喚道。
不遠處就有一家出租馬車的店鋪,身強體壯的她一把背起了糖丫,朝著店鋪狂奔而去。
乘坐馬車回到末王府,喝了一點安神定氣的湯水,听竹又叫來御醫給她診斷過,斷定無礙後,大家才敢放下心來。
稍稍休息一會兒,便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糖丫胡亂的只是吃了一點湯粥,早早漱洗後,便就鑽進被窩里面。
自是輾轉難眠!
滿腦子里面都是庭落的影子,那滴落在她手掌的淚珠,那情深深意切切的話語,還有那句‘你是我的妻啊!’
臉龐倏地一陣陣發燙,這樣一句風言風語,怎麼可以讓她戀戀不忘?她馬上身為王妃,成為炫哥哥的妃,怎麼還可以被一個僅僅幾面之緣的莫名其妙的男子給蠱惑?
終是難以入眠。
索性披了件外衣,點了蠟燭,走到門廊處,呆呆的望著遙遠天際那並不怎麼璀璨的星星。
已經是深秋,庭院的花草落寞的蜷縮在寂靜寒涼的夜色里。偶爾一陣涼風拂面而來,更是涼意陣陣、寒氣逼人。
糖丫下意識的縮了縮微微感覺涼意的脖頸,望一望庭院里面花的剪影,想要回身進屋。
這時,她恍惚看見花叢里面有一個黑影閃了閃,還未曾細細辨清,黑影已鬼魅一般的襲到她跟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擄進了屋中。
屋門‘ 當’一聲,在黑衣人的背後關上。
糖丫哪里見過這等場面?頓時驚悚不已,兩眼眼白一番,就要撅過去。
黑衣人端起桌上的一杯涼水,很及時的將它潑在了她臉上,壓低了聲音說,「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于你。所以先別忙著昏過去,也不要使心眼耍詐,我只是要問你幾個問題,問完就走。」
糖丫被冰涼的水一浸,頓覺渾身上下涼意陣陣,哪里還敢多出一個心眼,她乖乖的點點頭。
黑衣人放下鉗住她身體和嘴唇的手,問,「你們末王爺,可在王府內?」
「王爺他,」糖丫哆嗦著說,「王爺並不在府中。」
「他什麼時候回來?」黑衣人又問。
「王爺他,」糖丫望著黑衣人,知道來者不善,因擔心炫哥哥的安危,心念微微轉動,順口就道,「王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回來的,他這回出了趟遠門,是辦要事去了,估計回來是半年以後的事。」
「你,竟敢騙我!離你們的婚期只是不足兩個月的時間,他如何會等到半年之後才回來?」黑衣人冷笑一聲,「信口雌黃!我看你,當真是活的不賴煩了!」
他的眼里陡地浮現出一抹凶光。
糖丫在這抹凶光之下,涼水的藥效過後,不受控制的‘嚶嚀’一聲,正式的撅了過去。
黑衣人愣一愣,慢慢摘下他的面巾,露出他那張俊朗不凡的臉。
「膽子怎麼這麼小?這麼不經嚇?」英孚望著地上那癱成一堆面條般的糖丫,搖了搖頭。
這個女人,也是個老實本分、本性善良的人,和柒柒之間,也有淵源。
英孚自是不忍任由她躺在冰涼硬冷地面上,俯去,將她攔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然後躍出窗外,飛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