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麼不情願還是得先回咸陽。蒙恬送出十里終于還是返回雲中城。天氣開始轉涼黃箏縮在車里隨著顛簸昏昏入睡。如今離開雲中已經有六天左右,她也不知道回到咸陽還需要多久,雖然盼望能早些見到琴清與樊兒,又擔心蒙家眾人不能接受自己,更怕的是那個人會不會記恨!她不知道蒙恬說無事是不是為了寬她的心,可是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深信不疑。
他十二月前就能回咸陽,本以為僅僅四個月不見而已,即便是兩年也熬過等過,這區區四個月又算的了什麼。哪知才走了這麼幾天,心里就開始不停的想著念著。簡直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要如何打發才好。
因為是剛剛收服之地,郡縣不明也沒設置固定的驛站,不過沿路也有些零零散散也往咸陽方向去的人,漸漸的這些人就慢慢聚集在了一起。黃箏雖帶有侍衛也沒太多人,只想著一路上只要是看見秦軍便不敢有匪人***擾。
「娘,我們要和你共乘一車。」宋昭難得對她撒嬌。
「娘,給我們講下咸陽是什麼樣子吧。」宋憲也擠上來。
「我離開咸陽已經很久,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也說不上來了。」
「我們以前听穆大人說邯鄲非常壯麗,咸陽也是這樣吧?」
黃箏淡淡一笑,「咸陽還真是比不上邯鄲。自昭王起秦人才開始規劃咸陽城,秦人一直被諸國稱為戎狄,就好像我們楚人也會被稱為蠻人一樣,都是蔑稱。其實中原人哪里見過真正的蠻人呢。」
「娘見過真正的蠻人?」
「那時候我還很小,被他們臉上的刺青嚇壞了……」
一路上她講起了很多人,玉疏、黃樊、蒙毅……她講了幾乎所有的人卻始終沒有講起他。盡管兩兄弟最想知道關于他的事情。現在木已成舟,她還是擔心。他的胸襟寬廣,那是在掌權之前,如今他嘗遍權力的甜美還會放任自己嗎?她不想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對自己的情意沒有變化,愛或者不愛重要的是他還記恨欺騙嗎,他會原諒自己嗎?最好是已經忘記自己。身材還沒有變化她卻時常下意識的撫模肚子。誰也不能阻止,就算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她也要生下這孩子,這是她與蒙恬的孩子,是他們彼此深愛的見證。
小籬見她動作知道她擔心,「等到了咸陽就能安心養胎了吧。」
「還有十幾日才到呢。」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里依然忐忑,最壞的結果是蒙家的人不接受自己。她是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態度,但是這樣一來蒙恬就會很被動,孩子也不會得到承認。
「夫人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這樣對胎兒不是太好吧。」
「你倒是好像很懂的樣子。」黃箏取笑她。
「我還不是听那些同行的大嬸說的。」小籬紅著臉。
「等我們到了咸陽我先送你去琴姐姐府上,你也到該出嫁的年紀了。」
「我還不想嫁人。」
「就是拖也拖不了兩年。」
「為何夫人不要我跟你去蒙大人府上呢?」
黃箏長長嘆息一聲,「他家不是那麼好去的。」
小籬看她神色也不再多話,恐怕她覺得自己都未必能進得去。
正想著出神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黃箏以為是遇到秦軍也沒在意,直到外面傳來尖叫和喊殺聲她才慌忙往外面看去。竟然是一隊匈奴人正在打劫車隊,車夫趕著馬車想沖出這混亂的場面,沒跑多遠被亂箭射了下來。外面慘叫不斷,小籬抱著兩個孩子嚇得臉煞白。黃箏不敢逞強只能躲在車里任馬亂跑,沒多久還是被匈奴人擒住。
這里明明是關內,她實在想不明白匈奴人怎麼會這麼明目張膽沖過來。所有人被拉到一處開闊地方像物品一樣被挑揀。那些通行的總共也有五十多人,可是侍衛幾乎都死掉了,青壯年人也被拖出去殺掉,剩下幾個女人在瑟瑟發抖。眼看兩個孩子被拽出去黃箏顧不得許多想起身攔下。
「他們也是匈奴人,不要傷害他們。」她顧不得他們是否听的懂她在說什麼。
兩個孩子畢竟還小雖然害怕也不敢太掙扎,直到看見黃箏想救他們才扭動身體想掙月兌鉗制跑到她跟前去。
幾個匈奴人看他們不老實猛得推了黃箏一把使她跌倒在地。小籬見狀也急了狠狠咬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跑去扶她。
「娘,別管我們了。」宋昭拼命掙扎著。
「娘!。」宋憲喊得她心都快碎了。也顧不得自己身子硬是掙月兌阻攔將兩個孩子抱在懷里。匈奴人見狀趕過來想將他們拉開。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看到這一幕出言制止了。黃箏听不懂他們說了什麼,只是看到宋昭變了臉色。
她想出聲詢問奈何對方沒有給她這樣的時間。他將兩個孩子拎開才認真打量起黃箏來。黃箏不想看他便扭開頭,他那眼光似乎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對某件物品待價而沽,這感覺讓她非常不舒服。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這吐字清晰的中原話好像突然給了黃箏某種希望,她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這男人並沒有長著一張好說話的臉,他的問話應該只是出于一種好奇。可是黃箏心里明白,眼下能救回自己
姓名的並不是自己將要說什麼,而是自己的容貌與態度。
她低垂下頭用一種不甘願又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小婦吳氏,名瓔。」
「這兩個孩子是你什麼人?」
「養子。」
男人笑了下,似乎有些譏諷的味道。「你才多大收養兩個孩子。」
「看他們無家可歸一時憐憫。」黃箏原想自己無法月兌身求他放了兩個孩子也好,突然的從他的身後傳來一陣婦人的哭喊和尖叫聲。那聲音讓她又怒又怕,所有的話又重新咽回肚子里。不管怎麼說,現在最好不要激怒他。
他欣賞似的看著黃箏煞白的臉,「你不用擔心,不會讓你有那樣的待遇,暫時。」說罷他轉過身開始招呼起自己的人。
俘虜一向不會有什麼好的待遇,跟著這些匈奴人往北而去的路上兩個孩子和小籬通常會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糧給她吃。想到孩子黃箏也只得咬牙吃下這些東西,可是那兩個孩子也在長身體不能總是餓著。即使從邯鄲出逃的那次,黃箏也從沒覺得活下去有這麼艱難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天氣轉冷匈奴人逐步南遷,她的旅途不算漫長。好想念蒙恬,若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回到咸陽心里還不知會有多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