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家都怕她跑了,所以都將她盯得死死的。如果她做出任何想要逃走的舉動都會被事先發現,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結果發現全是白搭。現在也不可能指望高漸離會怎麼幫她。首先不知道他肯不肯,其次他說穿了也只是一介平民能力非常有限。
這天中午她看到給高漸離送去的飯又原封不動的退了出來,過了一會兒那邊的屋子傳來了擊築的聲音。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樂音雜亂無章就這樣竟然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黃箏忍不住走了過去。門是敞開著的,外面的冷風颼颼往里灌高漸離渾然不覺。
她看到擺在他身旁的一套孝服。「先生這是?」
「明日要去送個朋友。」高漸離含糊的說著。
「明日?」黃箏大驚,她還以為姬丹不忍取得樊於期的人頭,這件事情還會拖上一陣。
「我是不是打擾到夫人了?」
「沒有。」
「是我過來打擾你了,不過風這麼大先生不要被吹病了。」黃箏回身將門掩好。
「他居然跟我說這是舍生取義。」高漸離自言自語。
「先生明日可是去送荊軻?」
「夫人知道?」
「無論成敗都是必死無疑。」黃箏的目光最後落在那身孝服上。「我也該走了。」
「這個時候?」高漸離不解的看看她,「夫人難道是想回去……」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現在想離開薊城一步都難。」
「為何?」
「上一次在太子府上趙嘉跟我說不喜歡我住在這里。」
「夫人既然已經出宮就算不得是他原本的宮人,他怎麼會提這樣的要求?」
看樣子高漸離是想不到那層上去,黃箏也無意說破。「是啊,反正趙國已滅,我做什麼事都無所謂丟不丟他們臉了。」
見慣了黃箏的諷刺高漸離不覺一笑。
「不過我是真得搬去他那里,畢竟老是讓你負擔我也很過意不去。」
「夫人說的哪里話。」
「再次,洛風的傷勢也已經好了。他不是個安分的人,不會老老實實的待在這里,而我也不能再和他一起。如果要他主動放我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借這個機會做個了斷也好。」
「這樣啊!難道夫人打算以後都不回咸陽了嗎?」
「怎麼會,我的兒子可能會去咸陽,還有我丈夫也在咸陽。我想回去。不過是眼下辦不到罷了。」
高漸離緊蹙眉頭半晌才很為難的說,「其實我是願意幫夫人的,不過夫人要是現在走……」
「我知道你很為難,你怕放我走了會走漏荊軻的消息。」
「對不起了。」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只要對得起他就夠了。我是無關緊要的。」
「夫人不要這樣妄自菲薄,我覺得夫人也是很重要的人,是高漸離很看重的。」
「我現在向你保證我回了秦國絕對不會走漏消息恐怕你不會相信。我也不想讓你做背棄朋友的事情。我會算日子等荊軻走到函谷關我再出發。這樣一來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先于他到達咸陽了。」
「是高漸離為難夫人了。」他起身對黃箏下拜。
分明是自己想利用一下他,見他這樣黃箏更不好意思了。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避開洛風搬到趙嘉府上去,先甩開浮伯丘。日期就定在明天。
一大早就出太陽了,但這還是個冬日的早晨,凜冽的寒風將臉吹的生疼。眼前的這條河叫易水。過了易水就算到了秦國。這麼說並不過分,因為去年秦國已經在這里置下郡縣正式宣布了對其的統治權。
姬丹神色凝重的看著荊軻,荊軻卻不看他而是看著身旁的秦舞陽。這小子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並不是去赴死,倒像是去游玩一般。祭祀開始的時候黃箏下了車,遠遠站在人群後面。她也穿了身孝服,不管她有多麼不希望荊軻成功還是為他的勇氣所感動。明明知道是即使成功也必定身死異鄉卻能慷慨上路的古往今來又有幾個?
高漸離握住荊軻的胳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畢竟這是荊軻自己的選擇。從他答應了姬丹的那天開始,他就在扳著指頭數自己還剩下的日子吧。不管他的要求多麼荒謬無理姬丹都無條件的答應,也正是因為知道他的時間不多。
「東西都帶齊了吧?」荊軻問了句。
「劍在這里。」秦舞陽舉起左手,手中拿的正是那把淬過劇毒的徐夫人劍。說是劍,其實非常短小幾乎和匕首差不多。盡管武器是這麼的不起眼,黃箏卻是親眼見過它的殺傷力。因為太子曾經用自己府上的侍人做了實驗。那個被割傷的人幾乎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斃命了。這表示就算他們沒有一下刺中秦王的要害部位,秦王還是會很快死去。
「地圖和頭顱都在車上了。」姬丹說。
「那就快點吧,即使是冬天如果不能及時趕到頭顱也會腐爛的難以辨認了。」
祭祀的程序已經被精心的削減了,佔卜的結果是大吉。好像所有看到這個結果的人都松了口氣一樣。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騙過黃箏呢,幼年的時候她的母親是主持
國家祭祀的,所以她對這樣的套路再熟悉不過了。一切的一切都被做過手腳,只是為了讓荊軻更堅定,更有自信完成任務罷了。高漸離依舊是用築為荊軻送行,本來感覺已經很悲涼誰知荊軻居然吼出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為這悲涼增添了一些豪邁之氣。
看著船離岸愈行漸遠太子手下那一干人都跪了下來直到看不見他們。一陣狂風刮過眾人都睜不開眼,突然一面招魂幡倒了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覷但是很有默契的什麼都沒說。黃箏看到遠處山坡上獨自站立的狗屠。因為太遠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以想見他的心里一定懷有殷切的期盼。
「那個人是誰?」不知何時趙嘉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荊軻的朋友。」
「是嗎?難怪。」
「什麼事情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