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上了地鐵,又迷迷糊糊開了鎖進了家門,大腦的運作系統完全癱瘓。我有一些性格缺陷,每當遇到煩惱或想不通事情的時候,我的脾氣就會變得非常執拗,甚至不講道理,但是這種時刻通常發生在一個人的時刻。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雙重人格,還好這個世界上還沒有第二個人見過那種時刻的我,所以我也一直沒被關進精神病院。現在的我就屬于那種時刻,總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卻又不知道該把拳頭往哪揮。
進了客廳,一片黑漆漆的,唯獨二樓亮著淡淡的白光,我看了一眼,沒去開客廳的燈,只憑著直覺模著黑,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雙並不明亮的眸子攔住了我的去路,卻並沒有起到刺激我神經的效果︰「你回來了。」
小林蒼白著臉,聲音有些異乎尋常的虛弱,可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現在的心情像一灘死水,小石子投進去掀不起一絲漣漪。
「你怎麼了?板著一張臉干嘛?」小林蹙了蹙眉頭,面色有些奇異的紅潤。
「別煩我,我今天沒心情陪你玩。」我扯著頭,用了些力氣推開了這小子,繼續向前走。這小子就像一個漂浮的氣球,我的這點力氣就讓他連退了好幾步,在靠牆的地方才止住腳跟。
這小子的瞳孔又開始放大,眼圈中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也許是懾于我格外強大的氣場,這小子知趣的愣在了牆角邊,沒有再追過來煩我。
把公文包掛在了衣架上,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把煩惱消滅在游戲里。哎,在嘗試了半個多鐘頭後,我終于放棄了這種幻想程序。我的毛病又犯了,在椅子上坐三分鐘,踱步三分鐘,在床上躺三分鐘,踱步三分鐘,從坐到站,從站到躺,再從躺到坐,時間無聲無息的悄悄溜走,可我那顆煩躁的心卻沒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靜。
我重重的用拳頭敲了一下桌子,疼的是拳頭而不是桌子,桌面仿佛漂浮著毛主任模糊的臉龐,令我惶惶不安。
我常常懷疑自己是有病的,我的高中同學也是這麼說的。記得高中時代,同桌是個胖嘟嘟的女生,這家伙體積大,平時座位這件事上(我們高中那會兒的同桌還算是名副其實的同桌,是那種老式的、連在一起的兩張桌子並成的,並不像現在的獨立課桌)我總是讓著她,沒辦法人家是女生,又那麼大體積擱那兒擺著,咱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爺們。
可這女生小氣、自私還很自大,有一次考試,同桌的女生拿了我的筆和稿紙沒知會我一聲,卷子發下來我才發現自己的筆攥在這家伙手里,而我只有一支筆,我只好小聲催促她把我的筆還給我,可惡的是這家伙對我的低聲索要竟然聰耳不聞。我氣得牙根直癢,就把她放在我這半邊的墨水瓶推回了「河界」(記得初高中的時候,我們同桌之間都會劃一條界線,就像象棋里的楚河一樣的,每人各執半邊天),同桌的手臂正好抬起一揮,于是墨水瓶自然而然的倒了,于是她的試卷和桌面自然而然的沾了墨汁。
我還沒來得急反應什麼,這女孩就哇哇大哭了,那哭聲猶如「三月春雷一聲響,平地驚起無數魂」。監考老師即班主任以及無數雙眼楮齊刷刷的掃了過來,我原本憋屈的心被這一鬧騰立刻有些心虛了。我驚慌的看著她,不停地低聲勸慰「你別哭啊,別哭啊」,同桌女生陣陣抽泣著,突然她的一只微紅的眼鏡卷起了一絲壞壞的笑意,接著她偏對著我,像一個奸詐的商人,小聲說道︰「兩碗餛飩。」
眼瞅著老師的腳步快逼近了,我忙不迭的點了點頭,爽快的答應了同桌的要求,她賊兮兮的笑了笑,裝模作樣的止住了哭聲,我和這位狡詐的同桌便這樣達成了交易。
我到今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這種赤條條的敲詐,為了這事幾個哥們嘲笑了我很久,他們說「你有病」,久而久之,我也贊同我自己是有病的。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無法掌控的災難與不幸,我只是有心理疾病,而不是生理疾病,每當遇到煩惱我會焦躁不安,可有些人連「生」的權力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握著,所以我一直覺得我還是很幸運的。人要懂得知足,古人雲「知足者常樂」,樂也好,悲也好,都是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感受,那麼又何必去考慮別人的眼光和看法?又何必為了外物衍變而悲傷呢?
就好像這一次,最壞的打算不過于毛主任發現了我是那個「知情人」,然後能把我咋的?再最壞的打算一下,頂多是被擠出待了一年之久的學校吧。
每次當我將問題升華到對人生意境的思考和做出最壞打算這類漫無邊際方向的時候,說明我的「病」離復原不遠了,這時候的我又會進入另一個極端,不再憂心忡忡,而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做一只豬比做一個精神病人要痛苦,因為神經病不會餓,而做豬就會想著吃。我撫模著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聲從干癟的肚臍下蹦出。
「寶貝,難為你了,我氣悶了一晚,你吐氣了一晚。」
我擺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立刻想到外面那位很能吃的家伙,吃飯這種事情哪能不帶上吃貨呢?
我起了身,披了件衣服,向房門口走去,苦澀的笑了笑,突然想到貌似剛剛進門好像得罪了那小子吧?
那小子會記仇不吃?我堅定的搖了搖頭,右腦上一個小框框內「小林義正言辭拒絕嗟來之食」的畫面上打了個叉。
我的手按動了門把,房門開了,我的聲音也喊了出去︰「小林,開拔,向夜宵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