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心急的原因,也許是對自己或淵奈太過自信,水狐並沒有想到會有人跟著她進入秘道。小娟跟在水狐後面,走了大概十分鐘,來到關星落的小屋。水狐掏出鑰匙,將門打開,走進之後反身將門關得嚴嚴實實。小娟點起腳尖,從門上的小窗戶窺探屋中的情況,看到星落後,小娟大吃一驚,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星落。和宮主定下親事的原來不是真的,也就是說,星落沒有負心碧瑤。她有點小小地興奮,為了她的碧瑤姐姐。
「星落公子。「水狐輕輕喚道。
「什麼事把你急成這個樣子?」星落讀出她眼中的驚慌,輕輕地問道。察顏觀色,揣人心思是星落的強項。他這麼體貼,也難怪那些女子對他死心塌地了。
「我听人說你母親病了。」水狐愁容滿面地說道。
「哦。」星落毫無表情的應了一聲,反應很淡。
「你有听我說話嗎?」水狐有些生氣,哪有人听到自己的親娘病了還這麼淡定的呀,她甚至懷疑星落他娘不是親娘了,她重復道「我說你母親病了。」「我听見了。」星落依舊淡淡的說道。
「你怎麼這麼冷淡,你還是個人嗎?她是你親娘呀。」水狐嗔道,她甚至有些怨自己有眼無珠,竟然喜歡上這樣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我很心痛。」星落解釋道「也很著急,恨不得馬上飛到她的身邊。只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放了我的。但我很感謝你能告訴我這個消息,謝謝你。」
「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水狐低下頭承諾道︰「等我報了仇,我就放你走,就是主人要殺了我,我也放你走。」
「水狐,報仇真的是那麼重要嗎?」星落嘆了一口氣問道。
「你听過一句,恩怨相報何時了?恩也好,怨也好,都能讓幾輩人糾纏。」水狐慘然一笑,幽幽地道。
星落靜靜地听她敘說,第一次見水狐,她還是個囂張跋扈,霸道任性的小姑娘,那時她也算得上單純可愛。可是這一次見到她,她的眉間凝聚著太多的心事。星落現在能做的,也就听她說說心間的苦楚。
「我爹是水狐宮前任宮主的大弟子,他很得寵,那宮主是真的很喜歡他。我爹天賦高,人也勤快,對他師傅也很孝順,這麼乖巧的徒弟又有誰不喜歡呢。就算宮主再喜歡他,也不能傳他衣缽,因為水狐宮只有女子可以繼承宮主之位。但是她太喜歡我爹了,她以為水狐族會在我爹手中發揚光大,在這種情況下,那宮主想到了聯姻。她想讓我爹娶她的師妹碧瑤,那碧瑤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是比我爹小很多。她的天賦甚至比我爹還要高,好強的爹爹從小就不喜歡她,也可以說是嫉妒。我爹不希望一輩子的幸福被他師傅毀掉,于是一向听話的爹爹踏上了出門游學之旅。他在游學過程中認識了我娘,兩人一見如故,愛得轟轟烈烈。我娘本是大家小姐,為了我爹拋棄了榮華富貴,拋棄了親人。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始終是理智的,哪怕再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會為他放棄所有。可是女人不同,女人一旦愛了,就會付出所有,不惜一切。他們二人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直到我的出生,我爹想起了他的師傅,他是宮主養大的,宮主算得上他的母親,在外漂泊久了,人就會想家。我爹終于帶我和我娘回到了水狐宮,他以為,生米成了熟飯,宮主會原諒他的。可是,他太小看他師傅了,當時他師傅棒打鴛鴦,用我和我娘的生命逼我爹就範。我爹為了我和娘決定委曲求全了,可是碧瑤卻是寧死不從,曾兩三次自殺威脅宮主。宮主見她的脾氣太倔,竟用宮主繼承人之位威脅她,如果她不嫁給我爹,就不能成為水狐宮的繼承人。沒想到傻傻的碧瑤答應了,她寧可不繼承水狐宮,也不和我爹成親,那個傻女人不過為了一個沒有盡頭的等待」水狐道。
星落的人被深深的刺了一下,對碧瑤的愧疚籠罩著她的心︰「後來呢?」星落處處留情,從沒有感到過自責。可是這一刻,他為自己犯下的錯而深深愧疚,為了他一時的沖動,碧瑤不盡等了他三年,還用宮主之位埋了單。
「後來,親沒有結成,宮主要殺我和我娘,想徹底絕了我爹的念想。可是我爹哪里肯干呢?天下間有哪個男人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女兒被人殺死在自己面前呢?他天賦極高,四處游學時,早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迫不得已,他打傷了他的師傅。帶著我和我娘逃走了。」水狐緩緩地敘述,好像講著別人的故事。
「然後呢?」星落好奇心是越來越強了,水狐怎麼會跟槐樹精在一起呢。既然逃走了,就該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才對呀。
「然後…然後我爹和我娘全死了。」水狐眼中泛起了淚。
「怎麼會呢?」星落越听越迷糊。
「他們都是說我爹娘是死在他師傅手中的。」水狐頓了頓「實際上,殺他的凶手是他自己,水狐狸是得報恩的,他打傷了師傅,自以為是大逆不道,所以……」水狐眼神中充滿了無助,顯得是那麼弱不禁風,讓人充滿憐惜。「我母親看我爹去了,無顏活在世上,是她毀了我爹的一世英名,是她害死了我爹,她愧對我爹,也就隨他而去了。」
星落看著水狐,心中有些難過,這個苦命的孩子。
「我本來必死的,是姥姥救了我。」水狐突然道「你知道姥姥為什麼救我嗎?「
「為什麼」星落問道
「我娘在世時,救過她一命。姥姥的原身己經千百年了,她因為傲天之死,沉睡了幾十年,本來,我娘的父親要把姥姥的原身砍掉的。我娘卻說‘這麼粗的樹得長多少年呀,砍了怪可惜的,留著吧。’就是因為她這一句話,保著了姥姥的靈魂。她算到我娘有難,特來相救,可是沒想到卻晚了一步,我娘己經命歸黃泉了。她領走了我,養了我兩年,教我修行。我說什麼,要什麼,姥姥無不依我的,簡直將我捧上了天。」
星落有些感慨,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呢?
水狐接著道︰「每當到了清明的時候,姥姥都會帶我到我爹娘的墳前講這些往事。她教會了我知恩圖報,要做個像我爹一樣有情有義的人。姥姥說到做到,她這麼教育我的,而她自己也是這麼做的。」
「恩,恩怨相報何時了。水狐,你別太執著了。」星落勸道。
「我不管,當年傲天到姥姥有救命之恩,她不對傾城下黑手,也不和淵奈合作陷害傾城。她用死來謝傲天的救命之恩。」水狐情緒激動地道「傲天對姥姥的救命之恩,她用死己經還清了。可是姥姥對我的恩情呢?除了替她手刃仇人,我還能做什麼,陰陽相隔,連見一面都只能在夢里」
「我不喜歡傾城那小子,他一副狂傲的樣子,將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敢說也敢做。可我也欣賞他這一點,這正是我欠缺的。我說句不該說得話,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的。」星落道。
「傾城是傲天的兒子,我知道我打不過他。蒼天有眼,他現在是只鬼,這是他最弱的時候,我要是想殺他,就只有這一次機會。我必須殺了他,他是我仇人!「水狐信誓旦旦地說道
「你會死的。」星落心疼道,就算傾城是鬼,你也打不過他的。淵奈不過是在利用你呀,傻丫頭,你被仇恨沖昏頭了呀。
「我不怕。」水狐淒然一笑「你知道嗎?死,真的是一種解月兌。」
星落突然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水狐的手冰涼冰涼的,听說沒人心疼的女孩子手就是冰涼的。這個可憐的女人,星落有些心疼。
水狐後退一步「你??…你怎麼會動?」
星落拽住她的手道︰「我只是能動而己,魔法還沒有恢復。」
水狐眼中轉淚,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你…你…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呢?主人要是知道他會殺了你的。」
星落坐了起來,「淵奈不會知道的,水狐,你不是個壞人,可為什麼要讓你遇上淵奈呢。」
水狐哪里听得進他的話,連找星落幫忙的事情也忘到腦後了。她知道淵奈的脾氣,他是不會準許星落這樣強的人存在的,好不容易制住星落的,淵奈怎麼會放過這麼難得機會呢?她忙道︰「我帶你出去,你必須馬上離開這里!主人真的會殺了你的,你必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你魔法恢復了,也就不用再躲他了。」
星落感激之情溢于面部表情,他下了床,安慰道︰「沒事的,水狐。淵奈他不是神,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再說了,就算是神他也干涉不了驅邪人類的未來。」水狐搖了搖頭︰「不,主人神通廣大,他遲早會知道的。你听要听我話,我真的不想與你為難。」
星落輕輕擁住水狐︰「傻丫頭,你累了,歇一歇吧。」
水狐被愛戀的人擁著,頓時放開所有的拘謹,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滾了下來。天知道她多想星落這樣抱著他,多想放下復仇與他浪跡天涯。她很理解母親當時為父親拋棄一切的心情,如果有機會,她會和她娘做一樣的選擇。這女人一旦認了真,就會為心上人赴湯蹈火,死也無怨,天下最勇敢的人就是她們。
星落看著水狐,心中很不是滋味。水狐是壞人嗎?她是好人嗎?是命運玩弄了她,還是她自己的執著玩弄了她?命運有時就是這麼可笑,明知是錯還得去做。傻與不傻又有誰能評論呢。這個苦命的女人!他的懷抱漸漸有了力度,星落很想時間停留,這樣可以讓水狐多一些放下仇恨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