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徐將軍與我爭相領罪。
「都是我的主意,私放李世民是我的主意,手諭也是我改的,與徐將軍無關!請大哥處罰我一人!」我堅決道。
「不!公主是受了末將的蠱惑,還望大王不要責怪公主殿下,末將該領死罪,決不連累公主!」徐將軍比我更堅決。
……
「夠了!」大哥一下拍案而起,劍眉倒豎,怒不可遏,「如今李淵在太原聲勢日益壯大。李世民雖非長子,卻氣度不凡,勇猛過人,在軍中威望遠高于其大哥李建成。李世民此去實屬放虎歸山,他日兩軍陣前,還不知要多折損我多少兄弟!」
「主公,正是因為李淵實力壯大,才更要放過李世民啊。如今我軍受洛陽、王世充兩面夾擊,若是軟禁了李淵愛子,叫他出師有名,三路夾擊,我軍實控難以抵擋啊!」徐將軍苦口婆心,「末將違抗君命,該領死罪,請主公賜罪!」
其實在我看來,大哥和徐將軍的看法都沒有錯。徐將軍看到的是眼前的困難,而大哥看的更遠,他看到的是他的宿敵,是更尖銳的矛盾。
大哥當然比我們看的都更清楚,也不再多責罵,嘆了口氣道,「人已經放了,殺你還有什麼用!下去領一百軍棍,回去反省吧!」
「多謝主公不殺之恩!」徐將軍叩首退下,臨走還憂心忡忡的看看我。我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安心退下。徐將軍原本就是泥菩薩過江,也知道大哥素來疼愛我,想來也不會十分為難我,猶豫了一下,也就出去令罰了。
大哥不殺徐將軍我便放心了,對自己倒並不十分擔心,最起碼性命無憂。但這次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錯,便十分老實,只是靜靜的跪著,他怎麼罰我都認了。
大哥的嚴肅的表情卻沒有放松,神情仿佛更加凝重,在我身邊來回踱步。
「仗著我疼你便越發肆意妄為!」大哥背對著我,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我無言以對,只好低著頭。
他回頭看了看我,音量壓低了些,不過依舊嚴厲,「你既放他,為何還要去小樹林與他一會?」
「我……」我急于辯解,又不能告訴他真相,只好繼續沉默。
「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言善辯的嗎?倒是說啊!」我的沉默讓他更加憤怒。
但我確實無話可說。
「好!好!你不說,就一直在這里跪著,一直跪倒你想說為止!」大哥被徹底激怒,拂袖而去!
這青石板地,又冷又硬,不到一個時辰,我的雙腿便失去了知覺。如果吃這點苦能為大哥日後換來一線生機,也是值得的。
天漸漸亮開……
「姨娘,姨娘………」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將我從恍惚中喚醒。
「小豆子!」我連忙回頭看時,這個可愛的孩子已經在我面前了,我驚訝道,「你怎麼會來這里?」
「姨娘,你起來陪我一起去玩,好不好?」小豆子用他那清澈的大眼楮,天真的望著我,讓我心中一暖。
如果大人的世界也如孩子的眼神一般單純,該多好啊。我忍住眼眶里的淚水對他說,「小豆子快回去,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
「小豆子不哭,姨娘也不哭。」小豆子乖巧的撫我的臉。
我輕輕握著他的小手,點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站在我面前,是大哥。他示意侍女將小豆子帶下去。
然後一面俯身將我抱起,一面吩咐道,「快傳御醫!」
我的身體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覺,加上原本就快力不能支,也就任他擺布了。
在他懷里,我感覺到他的怒氣已經消了,但是有怨,還有濃濃的愛……
御醫看診出去以後,
他頗為無奈道,「看來我當真是不了解你了,一直以為你就會偷奸耍滑,玩小感動,與我斗智斗勇。今日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倔強,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也不見你掉半滴眼淚,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大哥嘴上還在埋怨我,不過對我關愛之情已經溢于言表。
一時間我有千言萬語又卡在喉嚨,有一百張嘴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望著自己紅腫的雙膝,忍著眼淚,依然默不作聲。
我這幅幽幽怨怨的樣子讓大哥他徹底投降,緩緩道,「你不願說,我也不再強迫你。你可知道我並不是怨你放了那李世民。我瓦崗軍中英雄豪杰無數,你平日都不曾正眼瞧他們一眼,只是以禮相待,我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你與那李世民素未謀面便救他性命,初次見面還送他寶馬,如此厚待他,你可想過我的感受?」
大哥將緣由和盤托出,證明他的柔情已經完全佔了上風。我為他的坦誠所動,自己卻不能以誠相對,想想自己所受的委屈,眼淚又掉了下來。
大哥見到我的兩行眼淚,連忙給我擦拭,「別哭,別哭,我最怕你的眼淚,剛剛還說你視死如歸,怎麼又哭起來了,你一哭我的心就亂作一團。」
他已經被我徹底柔化,望著他的眼楮道,「大哥,我對你絕無二心!」
「我信!我信!」大哥將我攬進懷里,深吸一口氣道,「娑妹,你知道我不是怨你,而是怕……」
大哥的話教我愣在了那里,我只能說,「大哥,我去見李世民確有原因,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也許將來你會知道,但我希望永遠沒有那一天。至于我,我若是對你變了心,教我不得好死……」
「唉!」大哥連忙打斷我,「不準胡說!」
他的樣子好認真好情急,我忍不住破涕為笑。
「都這副樣子了,怎的還笑得出來?!」大哥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嗔怪道。
「你還說我傻,你比我更傻氣!」我笑道。
大哥听我這麼說,便自嘲道,「是啊,跟你在一起,我就變成了血氣方剛的小青年,變得沖動傻氣。明明愛你唯恐不及,卻似被惡魔吞噬了心智,這麼殘暴的懲罰你,看看你的膝蓋,我只恨我自己……」
我的食指抵住他的唇,搖頭示意他不要在繼續說下去,他的怨他的愛,我全懂!
這麼近距離仔細看他,才發現他的眼楮紅紅的,布滿血絲。
大哥則有些動情,欲吻我,卻被我喝止,「等等!」
「怎麼了?」他不解道。
「你也是一夜沒睡嗎?」我問。
「你這樣跪著,我哪里睡得著,一直在門外,不曾離開。」他坦言。
「那……小豆子也是你叫來暖場的?」我又問。
「唉!」他大呼,「我現在好歹也是魏公,一國之君,萬人之上,給我點面子好不好啊!」
我見他如此叫屈,越覺得他的可愛。每個男人都是孩子,不管他多麼成功,都會在心愛的人面前表現出孩子氣。也忘記了自己身體的痛苦,笑的更加厲害了……
膝蓋上的傷已經好些了,初始腫的厲害,不能下床走路,御醫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藥,每天敷,好的很快。
我想起徐將軍被罰了一百軍棍,傷勢一定比我嚴重的多,便命御醫也開些治創傷的藥,叫人給他送去。
我現在已經能走動了,但還有些疼痛,淤青也久久沒有褪去。
這日大哥來了,不由分說,將我抱起,上了一輛馬車,帶我出了宮。
「這是要去哪里?」我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大哥神秘的答道。
我進了一座府門,穿過院落,里面是一個偌大的溫泉湯池。
「這是我這幾日叫人覓的一處溫泉,對你的傷有好處。」他只簡單道。
我見他轉身欲離開,便拉住他的衣角。這里空蕩蕩只留下我一人,該是多麼無聊,便撒嬌道,「你跟我一起!」
大哥看了我一眼,不答,不動聲色,一拂袖,出去了……
我不該為他的反應吃驚,畢竟這古代人沒有開放到男女同浴那種程度,我的感受只能是無奈大于失落。
丫鬟服侍我換上浴袍,進入湯池坐定。
忽眼前一亮,大哥換了一身浴袍,也進來了……
他在離我最遠的那頭下了湯池,很有默契的與我相視一笑,也不說話,各自閉上眼楮享受這溫泉。
過了一會,我已經泡的有些胸悶發熱,想休息一會,便不安分的,輕輕叫道,「大哥……大哥……」
他只裝沒听見,不理我。
我一陣壞笑,像一條美人魚一樣潛到他的腳邊,抓著他的浴袍浮了上來,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的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手指劃過他的眉骨,深邃的眼眶,濃密的眉毛,還有又直又挺的鼻梁,端正的嘴型,他看起來那麼英氣逼人……
他黝黑的肌膚滲著晶瑩的汗珠,與我雪白的膚色形成強烈反差,我不禁笑道,「大哥,你好黑哦……」
他依舊閉目養神,淡定道,「娑妹,你再這樣,我現在便要了你!」
他語氣平靜,卻極具殺傷力。
我自然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乖乖放開,在他身邊並肩而坐,去牽他的手,嬉笑道,「我只想在你身邊,就這樣牽著你的手,與你說說話。」
「說什麼?」他笑了笑,輕輕問道。
「恩~~」我想了想,沒話找話,「說說你喜歡我什麼?」
我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回答,他的眼楮也依舊沒有睜開,只是笑,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回憶什麼……
「你笑什麼呀,快告訴我嘛!」我見他好像不太願講,又開始死纏爛打。
只听他緩緩道,「開始時,被你的美貌打動,後來見識了你的才情,還記得楊玄感起義你問我攻打洛陽的看法嗎?那時我便覺得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心里便是越發欽佩,再後來我又發現你善良、重情重義……」
听見他這麼夸我,覺得臉紅,不好意思的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誰知他瞄了我一眼,話鋒一轉,「可是再後來,我們在山上生活了三年,每天朝夕相處,你就像變了個人,調皮、任性、專門與我抬杠,還淨發表些稀奇古怪的理論,現在更是愈演愈烈倔強,愛闖禍,知錯不改……」
「原來你這麼記仇!真壞!」我大呼。
我听出他不懷好意,欲把手抽出,不理他。卻被他抓得更牢,大笑道,「哈哈,你自己讓我說的,說了你又不樂意!」
我假裝生氣道,「人家想听好話,誰讓說我的劣行來著!」
他又大笑道,「哈哈,我又沒說不愛你,怎麼就生氣了?正是這劣行,越來越吸引我,你有時很聰明,有時有些傻氣;有時候見地非凡,有時候也很天真固執;你通常都是開朗堅強的,有時又多愁善感。我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你,越來越不懂你。每次我試圖讀懂你,卻每次都在我意料之外,為我展現一個我不知道的你。現在我說不清楚究竟愛你什麼,卻好像越來越愛你……」
大哥的表情認真起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我從來沒有總結過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他卻已經給我羅列了一大筐,雖然有褒也有貶,卻更加真實,听得出來這些話絕不是虛情假意。我心里甜甜的,也不再抵抗,人放松了下來,就這樣和他並排坐著,手牽著手享受溫泉。
良久,忽听他問道,「娑妹,那你愛我什麼?」
「我……」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有些語塞,想了又想,「你有很多優點啊,能文能武、高瞻遠矚,這些都不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如果拋開這些,最主要……最主要的是對我好……」
他笑了笑道,「娑妹,倘若以後你遇到比我更優秀,對你更好的人,你也會愛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想了想道,「你又是怕我變心嗎?」
他又笑了笑道,「娑妹,這世上最為復雜的便是人心,你還太小,閱歷少,有些事以後才會明白。」
我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忽然想起一件事,舉起他的左手,細細端詳了起來,「讓我看看……」
「看什麼?」他問。
「看你手腕上的疤痕還在不在……」我認真觀察,一道月牙形的傷口依然清晰可辨,我不禁歡喜道,「太好了!還看得出來!大哥,你以後若是不相信我,這是你舍命救我的見證,有它在,我就不會變……」
「傻瓜,虧你想的出來!」大哥語氣有些不屑,嘴角卻都是笑意。
我想了想又道,「大哥,我唱首歌給你听吧,特別能代表我的心情,是這樣唱的‘我怕時間太快,不夠將你看仔細。我怕時間太慢,日夜擔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我將這首《至少還有你》輕輕哼唱給他听。
「你這丫頭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論調,又是太快,又是太慢,」他笑的更深,又緊了緊握著我的手,緩緩道,「不過很有內涵,值得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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