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好像過了近一年,兩個人都在直升飛機上度日,營養液不斷地減少,盡管兩人盡量地節省著用,但依然只剩下了寥寥十來劑。離微型城市也越來越近。
「我們馬上就要到了……」目的地不斷接近,許默的心情也越來越放松。這一路的航行還算平靜。只是看著滿目蒼夷的人類社會,燕羽萱的情緒越來越低落,到最後,甚至是麻木。
只憑著一架直升飛機和兩個人,絕對是救不了他們的。原先,燕羽萱實在看不下去了,想去救人,但是卻被許默制止了。在許默的眼里,沒有人比燕羽萱的安全更加重要。
直升飛機根本就載不了多少人,現在的微人類食量非常大,直升飛機上的營養液也不足,最多只能保全他們兩個,如果強行救人,那麼惟一的下場,就是兩個人陪著那些微人類一起走向黃泉地獄。
大自然的法則永遠都是適者生存,此時此地,根本不是講人性的時候。人類只能被逼迫地進化,或者滅亡,沒有第三種選擇。
在這段時間里,他們見過了太多的悲劇。田地荒蕪,雜草叢生,一些豆腐渣工程根本無法經受大自然的考驗,即使一些擁有著過硬質量的工程,也因為缺少人們的日常維護,而日漸落魄。世界上所有的城市,仿佛都蒙上了一層灰色,一些頑固的野草,開始崩裂水泥路上的縫隙。
城市,成為了動物們的樂園。那些動物或是從動物園的牢籠中掙月兌,或是從叢林中遷入,總之,沒有了人類的威脅,它們徹底將城市改造成了它們的家園。貓狗們沒有了人類的照顧,或者是死去,或者成為了流浪貓狗,重新煥發出了野性,在這一片鋼鐵叢林中,拼死搏斗。
很多人養著貓狗,也許會認為它們都會很听話,然而他們錯了。貓狗也許會被馴化成人類的朋友,但它們身上的跳蚤成為了致命的存在。很多貓狗即使熟悉主人的氣味,在無意間也會造成人類大量的傷亡︰比如它們有時候會親昵地舌忝一口,就會把你吞進了肚子里,最不濟也會將你弄得皮開肉綻。
更別提那些野性難服的狼狗等大型貓犬,反噬其主並不是不可能。甚至很多看起來不會咬人的哈巴狗之類,都會因為種種原因變得狂躁起來——比如說沒有飯吃。還有人飼養其他的寵物,比如鴿子、白老鼠之類,它們更不會搭理變小了的人類。
總之,將希望靠在那些家養動物身上,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為。
許默記得,上一世那麼多年的時光中,不僅僅是人類在進化,野獸同時也被迫進化。無數的野獸受到了化學品和核輻射的污染,痛苦而又可怖地死去——但是,也有少部分變異,成為了一種更為可怕的獸類。
那種獸類,被稱之為︰魔獸!
隨著時間的推移,魔獸的優勢越來越明顯,它們擁有著比野獸更強的力量,更高的智商以及更快的速度,甚至大部分都有著與異能者相同的能力。但是魔獸和異能者一樣,都是少量的,分散在叢林中不能聚合成一個種群。
于是大量的魔獸與親緣野獸混種,魔獸異能擴散,到後來,每一種野獸或多或少都有第一代魔獸基因,從而成為了比野獸更為高等的存在。
除了獸類,還有植物和昆蟲,甚至還有一些微生物,都因各種原因開始進化。這仿佛是造物者的意志般,所有的物種開始變得面目全非——就像地球歷史上,曾經經歷過的物種大滅絕之後的物種大爆發。
而人類,就像侏羅紀的恐龍……
「還有多久?」燕羽萱有點等不及了。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了初上直升飛機的新奇感,只剩下了厭倦。
「大概兩天兩夜左右……」許默所說的兩天兩夜,是巨人時代的時間觀念,事實上,在微人類的感覺中,像是過了20天。
「那麼久……」她數了數營養液,只剩下了15劑,「營養液要更節省一點用。」
「嗯。」許默沒有說話,營養液還是不足,他估算有誤,這讓他再次感覺到理論和實踐的差距——很多次了,理論上是沒問題,但總是在實踐上出現了這樣或是那樣的失誤……
正想著,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突然響起,整架直升機都顫動了起來。燕羽萱一聲尖叫,緊緊地抓住了兩肩上的安全帶;而許默只是靜靜地看著儀表,眉頭微微地皺了皺。
儀表上的指針搖擺不定,顯然已經失靈。許默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驚甫不定的燕羽萱,眼神卻漸漸地堅定了起來。
「萱兒……我愛你……」
「嗯?」直升飛機顫動著,加上那連續不斷的爆炸聲,燕羽萱顯然沒听清。
許默笑了笑,沒有重復再說。他伸出手,拿出了一瓶類似營養液的東西,遞給了燕羽萱︰「試試這種新口味的營養液。」
「哦……可是還沒到飯點,我不餓啊?」燕羽萱疑惑地問。
「呃,呵……等下要經歷過一段很長時間都不能繼續補充營養了。」許默隨口說道。
燕羽萱「哦」了一聲,依然有點不解,但她還是將它喝進了肚子里,而後咂咂嘴巴,眼楮笑成了月牙兒︰「好喝!怎麼不早點拿出來?天天喝那營養液,快吐了都……」
許默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燕羽萱那可愛的樣子,嘴角勾出了一絲微笑。好幾分鐘過去了,他幾乎都沒眨眼,似乎要將燕羽萱刻在自己的腦子里一般。
他看得那麼專注,燕羽萱自然也感覺地到。第一反應就是不好意思,她低著頭,紅著臉,不敢去接觸許默的目光,然而時間過去很久了,他依然連眼楮都不眨,這種狀態,讓燕羽萱感覺心中開始發毛。
「默……默大哥,你在……看什麼?」燕羽萱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覺得你很好看,看不夠。」許默笑了笑,臉色開始變得白皙透明,而後不過短短三秒鐘,皮膚肌肉都仿佛消失了一般……燕羽萱驚恐地看見了許默的白骨!
「默……默大哥……」燕羽萱的牙齒在打顫。
「剛才……是核反應堆爆炸……」許默的聲音很嘶啞,似乎說話都很艱難的樣子。皮膚和肌肉開始回歸,但他的臉色,卻慘白如紙。
「核泄漏?!」燕羽萱驚叫了起來。
「嗯,小規模的核爆也引爆了化學工廠……不過別怕,萱兒……剛才那萬能解毒劑,應該可以保證你安全地……返回……微……型……城……市……」
越說到最後,許默的發音就越艱難,而且他感覺自己的眼皮也越來越重,好想好想睡一覺……但他強行睜著,顫抖的食指,伸向那那一顆黃色按鈕……
那是跳傘!
「不!——默大哥,你騙我!你說過要好好地……你說過要陪我去任何地方的!……你說過的!你這個騙子……騙子!……」
阿默……拜托你……帶著萱兒回微型城市……要快……
如今的許默,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喉嚨就像火燒過一般。不過他依然無聲地說著,只希望阿默能夠讀懂他的唇語……
而後,他按下了那顆黃色按鈕!
座椅的底盤猛然打開,許默……連同那座椅,直直墜下!如果在地面上,就可以看見他正沿著一條優美的拋物線在空中墜落,而後,座椅上騰起了一朵巨大的傘花……
「騙子!……我不要……我不要你死……」燕羽萱擦著淚,哭喊著。然而在許默的耳中,那聲音越來越遠,仿佛就像那遙遠的記憶……
直升機一掠而過,巨大的蘑菇雲旁,一個坐式降落傘緩緩地落下,座椅之上,許默狠狠地咬著嘴唇,解開了安全扣,整個人就那樣地滑落了下來。
「噗通!」
似乎是水聲……四周也是冰涼的,難道自己落到了水里?許默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堅硬了起來,然而他卻固執地想下去——直到他不能再思考為止。
為什麼直升機上只有一劑解毒劑?為什麼營養液會出現不足?為什麼有那麼多突發事情自己無法準備好?……
很多很多個問題,從他的頭腦中冒出。他慘然地笑了笑……是的,他找到原因了……
為了保證直升機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至于出現問題和故障,他盡可能地計算所有必需品的最低份額,以保證直升機不至于能源耗費太大……按照他的計算,能遇到核反應堆爆炸的概率不足千分之一,同時遇到核反應堆爆炸和化學品泄漏的概率不足百萬分之一……如此算來,一瓶解毒劑可以為兩個人解毒,也可以給同一個人解毒兩次,但如果真的遇到了兩者同時爆發……
那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嚴謹的科學試驗和上輩子的機械人心理,讓他對任何事情都有著一種近乎苛刻的概率計算,卻從來沒想過要靈活變通……
原來,除了他擁有人類的感情……他依然是個機械人啊!
他慘然地笑,意識越來越模糊……
直到……他的世界……黑暗……降……臨……
PS︰本卷完。下一卷,微人類進化完畢,那才是真正的微人類紀元!